沈春和午覺睡醒,睜眼,打了個哈欠。
因為剛醒,心髒跳動得有些厲害。不想起床,她躺在床上發呆。
剛剛做了個什麼夢來着?不記得了,好多夢一睜眼就會忘掉,就好像每晚都會去拯救世界或者有個奇遇,但是一醒過來就要被消除記憶。難怪有人說愛情像一場夢,因為夢不僅會醒,還會忘掉。
仔細想想夢裡面其實有很多不符合邏輯的東西,但是置身其中的時候就是深信不疑,從未懷疑過其合理性。
她記得以前看過一些幫助記憶夢境的方法,其中一個是在白天進行“現實檢查”,例如查看時間,或者詢問自己現在所處的這一刻是否正在夢境中。
可是說到底為什麼想要記住一些連邏輯都不太對的夢呢?記得住的夢跟記不住的夢對自己的意義有什麼差别呢?反複夢到的東西是不是有着特别的含義呢?
就像那篇文章最後說,夢可能隻是大腦活動過程中某些随機的放電反應——随機産生的元素組合罷了,糾纏它又有什麼現實意義呢。
其實關于夢,她醒過來時首先回憶起來的不是“剛剛夢裡發生了什麼”,而是“剛剛我是什麼心情”。
不隻是夏淳,她留戀跟現在任何一個好朋友的友誼,不想要破壞這種友誼。
沈春和突然翻身把腦袋往枕頭上砸——太煩了吧!她把臉埋在枕頭裡,枕頭上帶着洗發水的味道。要是她能學到夏淳一點東西,不做作、不扭捏、不拘束,事情就容易多了。
喜歡一個人或者不喜歡一個人可能都是不公平的。她希望自己不喜歡他。
最初她真的很喜歡兩個人相處時那種愉悅舒服的感覺,友情跟愛情一樣,是無分性别的,它是一個靈魂與另一個靈魂之間的關系。
小時候看的電視劇裡,呂洞賓對何仙姑說,我們一起經曆了這麼多,我理應對你動情。但何仙姑回答他,如果我是韓湘子你就不會這麼說了——一男一女為何隻能有情、不能有義?
她一直不明白什麼是喜歡,相處得快樂舒服到一定程度就會自然而然地“喜歡”嗎。王小波給李銀河的信裡寫,他怕李銀河喜歡上别人,但如果她想喜歡别人,他也還是她的朋友,隻是要“後退一步”,不能再與她“心靈相通”。沈春和想知道,心靈相通是相愛的一種充要條件,還是也能發生在友誼中?
沈春和突然撐起身子,晃晃腦袋讓自己清醒一點。她終于坐起來,迷迷糊糊地伸手抓着亂糟糟的頭發。
她跟夏淳有着不需要言語的默契,雖然不是“心靈相通”,但她已經覺得很難得,在這一點上她還是很感謝他當初因為“好像見過”的主動。
一瞬間,所有的動作和細小的聲響停下,床上的人半閉的眼睛睜開,一下子清醒過來。
夏淳見過魏紫嗎?
沈春和突然想。
* * *
“怎麼一個人吃飯,許閑情呢?”穿着千鳥格套頭衫的程約将長長的腿跨進桌凳間,坐到沈春和對面。
“老師找她有事。”沈春和擡眼打量了一下正在喝湯的程約。
“最近幾天沒有看見你們一起走了,不會是,你提起魏紫,勾起了她的傷心往事,她自閉了吧?”
“閉嘴,才不會……吧。”還是有點心虛,“說起魏紫,我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問你。”
“你對她這麼感興趣?說咯,我對她那是相當了解。”
“你喜歡魏紫對不對?”
程約一口飯差點噴出來。
“不不不不不不是的,絕對是純真的朋友情誼。”頓了一下,他又改用戲谑的眼神盯着沈春和,“你怎麼還吃這種醋啊。”
沈春和用鄙夷的眼神回應程約。
程約沒有說,她也能猜到,魏紫的事不僅是他跟許閑情生疏的原因,也帶來了他的種種改變。
“朋友情誼的話,為什麼許閑情說你沒良心?”
“飯不能亂吃,話不能亂說!許閑情說我壞話,大概率是因為……魏紫喜歡我。”
沈春和手上的動作停住,忍不住擡頭看着對面的人。程約卻隻一臉風輕雲淡的樣子,繼續吃飯。
“我沒告訴你,是因為我覺得這不是你非得知道的事,所以也不是故意隐瞞……”
“你們說的那麼好一個妹子怎麼就喜歡你這個笨蛋啊?”沈春和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
“你驚訝的是這種東西嗎!”
“認識了這麼久,應該知道你既沒什麼閃光點,性格又欠嗖嗖的,智商應該可以,但是情商好像不太上線。”沈春和繼續在被拉黑的邊緣試探。
“夠了夠了夠了你也是個欠揍的,”程約探過身子,伸手作勢要掐對面人的脖子,“人家那才叫有眼光呢!”
沈春和及時往後一縮,躲過魔爪。
“有眼光那你為什麼不喜歡她?”
“不喜歡怎麼啦。”
“她這麼好你怎麼不喜歡她?”
“那我也這麼好你怎麼不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