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春和一時語塞。

初夏有那麼多花開，為什麼都比不過你心裡一折桂花。

沈春和瞪着眼睛看程約，程約也不避開。

他是單眼皮，眼睛不大，食堂三樓透光的屋頂有不太均勻的光散落在他身上和臉上，落在睫毛上的細碎光亮，随着他眼睛眨一下就跳躍一下。沈春和想到了同樣是單眼皮的高宜，又想到雙眼皮、桃花眼的夏淳。

“我喜歡雙眼皮。”

“……真是遺憾。”

她問了另一個問題。

“我會讓你想到她嗎？”

“我要對你說實話，你曾經的确會讓我想到她。但我很清楚哦，”程約平靜地看着她，“你們是兩個人。”

其實并沒有那麼像。魏紫的眼裡，有神秘的宇宙銀河，有晦澀的數字公式，有白天和黑夜，有高山和河流，而沈春和的眼裡，通常隻有陽光。

“那你之前幹嘛騙我說我像你奶奶。”

“沒騙你啊，魏紫是話痨，而且八卦，有段時間她的外号就是魏奶奶。”

“……你真有病。”沈春和低頭，吞下一大口米飯。

“沒病才不喜歡你。”程約也低頭扒了一大口飯。

程約跟自己也是一樣的吧。如果可以的話，最好不要喜歡某個人。

* * *

放學之後，同學們基本都走光了，教室裡空蕩蕩又安安靜靜，隻剩下沈春和跟她的現任同桌。

沈春和留下來做值日，而許閑情則是到辦公室幫老師檢查作業了。

“沈~春~和~把你化學小測借我看一下吧？”現任同桌是個紮馬尾的開朗多話的女孩子。

“自己拿，在桌上。”沈春和擦着黑闆，對身後趴在桌子上用紅筆圈圈劃劃的養樂多說。

“養樂多”隻是諧音，但她本人白白嫩嫩又比較嬌小，還算名副其實。

養樂多維持着趴在桌子上的姿勢，下巴頂在桌面，扁着嘴對照沈春和的試卷改正自己的。

“哒哒”，後門傳來兩聲短促的敲門聲，養樂多擡起頭望過去。

她們的座位在第二排靠裡，遠離門邊，教室走廊向西南，傍晚會有西曬，正好照到她們的座位——準确地說是随着日漸西斜把座位沿着斜線掃過一遍，教室也被分成兩個不斷變化的梯形——所以為了防止光線晃眼，同學們通常會把後門關上、把窗簾也拉上。

那敲門聲很輕，而且隻敲了一次，好像小心翼翼的。養樂多站起來走向後門，剛把門拉開一道縫，刺眼的夕照就奔至眼前。

同樣出現在面前的還有兩個男生，一個壯一點，一個瘦削，相同點是兩個人都染了黃色的頭發，穿着外校的校服。

養樂多一愣，回過神來時聽見壯一點的黃毛說，就是你？帶着急不可耐的語氣。

什麼就是我，認錯人了吧，讨債還是要命啊？養樂多心裡叨叨，露出嫌棄的神情。這倆是哪來的小混混，不過在學校裡呢，她也沒什麼好怕的。

瘦些的黃毛看到她皺起來的眉頭連忙清清嗓子說，你是叫沈、春、和嗎？他把那三個字分開帶重音念出來，聲音有些啞。

養樂多又愣了，不是她欠債，是她同桌啊？連名帶姓地找人，不像随機作案啊？她露出糾結的表情，說，我不是啊。

她沒打算告訴他們沈春和就在裡面，但是教室裡邊擦黑闆邊默背課文的人聽見了自己的名字——人對自己的名字總是格外敏感——便出聲問道：“有人找我嗎？”她猜想可能是程約找她來了。

瘦黃毛忙拔高聲音加一句：“我們找沈春和！”

“來了！”同樣拔高聲音的回答。

養樂多很沒勁地轉身走回來，走到往這邊來的沈春和跟前時，她握了握對方的手。

“怎麼了？”

“兩個小混混，不知道要幹嘛，你小心點，他們要是為難你，我給你叫老師、叫保安！”養樂多小聲說完就回座位繼續改錯題了。她其實也沒覺得會有什麼事，就是給沈春和點心理準備。這倆“小混混”雖然一頭黃毛乍一看挺能唬人，可是回想下剛才整個過程，他們還算講文明懂禮貌。

沈春和聽了養樂多的話哭笑不得，心裡更加疑惑。剛才聽聲音判斷不是程約，她也不認識什麼小混混，估計是找錯人了。

她過去把開了窄窄一道的門拉到半開，這時候的落日又轉過了一些，餘晖沒有撞上雙眼，隻是打在臉部以下，她的下颌跟脖頸處明暗分明。

沈春和沒有來得及問些什麼，倒是被眼前的兩個人弄得更加不明所以了。

因為在見到她的那一刻，他們不約而同地，眼中充滿了驚訝。

“你就是，沈春和嗎？”

“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