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學期又調位了,各為單數的男女生終于又變成一個人坐了,許閑情就是單出來那個。作為值日生,她在下課前五分鐘回來擦黑闆掃地,沈春和也跟着這位羽毛球球友回來了。
沈春和對許閑情的話深以為然,但是又忍不住提出疑問:“如果兩個人在意這段關系,不管是誰的錯,總會有人想要先低頭吧。”
“冷戰無非是為了利益。每個人都有自己看重的利益,如果有比這段關系更看重的東西,比如面子,比如原則,比如自我,那就不會和解。或者說,當問題對兩個人的關系有着嚴重的影響時,不清不楚的認錯反而不負責任。”許閑情停下掃地的手,扇開面前飛揚的灰塵。
沈春和連忙幫她往地面灑水。
其實她沒有主動跟夏淳冰釋前嫌,除了自己的私人原因,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許閑情。她怎麼能對朋友喜歡的人心懷不軌呢。
暑假一起吃冰淇淋那天,臨走的時候,則則和何烏昂拉着程約和許閑情,看起來有事的樣子,不知去了哪兒,她跟夏淳就一起走回去。
路過的商業街有活動,人很多,夏淳在沈春和前面開路,她看着身前的人,肩膀和腰背将白色的上衣展平,透出肩胛骨的形狀。突然有人流從前方橫穿而過,夏淳往後退一步站住,沈春和的鼻尖差點撞上他的背。
她也稍微往後站了些,擡頭看前面男孩子的後腦勺和肩膀,白色的衣服在陽光下好像會發光,就像校運會那天。在喜歡的人肩上趴過,好像也不遺憾。
到了直行和拐彎的分叉路口,沈春和沒有看他,說聲“拜拜”就走了。
但夏淳叫住了她。
“等等——”
“什麼?”聽見身後的聲音,走遠了的沈春和條件反射般地轉身。
遙遠的那個人穿着白色的短袖、套着白色的襯衫,下身淺藍色的牛仔褲、白色的帆布鞋,加上白皙的膚色,整個人色調淺淺的,陽光下近乎透明。
他頓了頓,卻隻是笑了一下,又招搖地揮手喊:“沒什麼!路上小心!”
風以每秒1.5米的速度,從你那邊輕拍到我臉上。
我一直都想知道,那個時候你到底想說什麼?
許閑情轉頭看了一眼拿着灑水壺沉默的人。
沈春和跟魏紫到底像不像呢?
程約明白她看見沈春和就忍不住想起魏紫的心情,可是他也許不明白,她希望沈春和好就像希望魏紫好一樣,她不想做讓沈春和難過的事。
其實她們是兩個不同的人,她比誰都清楚。
許閑情要早些走是因為遊泳隊的訓練。
沈春和跟她走出教室時,突然想到什麼,問道:“夏淳也認識魏紫嗎?”
許閑情搖了搖頭,說:“沒有正式見過,路上一起走的時候,一看見夏淳在對面,她都會先一步跑開,隻留我一個人。當然,程約他以前也應該沒有正式見過。”
在樓梯處遇到了夏淳,他聽見背後的腳步聲,轉過頭來看見她們倆,便打了個招呼,許閑情也對他報以微笑。
“想通了就是這麼潇灑的?”沈春和不禁在心裡唏噓感歎。不過再要像以前那樣相談甚歡無話不說,也許還需要一些時間緩沖。
他們三個慢慢走在樓道上,夏淳靠牆,許閑情在中間,沈春和靠着欄杆。
突然上面落下一個熟悉的聲音——“诶,接着!”沈春和擡頭,程約趴在上一樓的欄杆上,稍微舉高的雙手仿佛抓不穩籃球,懸空的球對準了沈春和。
沈春和臉色一變,驚恐得手忙腳亂,一邊想着怎麼接住而不砸到臉一邊想着怎麼威脅程約不準他往下丢。
程約慢慢松手——球到了夏淳手裡。他伸手過來接住了球。
沈春和還沒反應過來,程約就從上面歡快地下來了,他在靠牆的那側,仗着手長拍了一下沈春和的頭,随後攬着夏淳的肩膀從他旁邊下樓了,夏淳哈哈大笑起來。
“你這一套行雲流水還挺溜的啊!看我怎麼手撕你!”沈春和反應過來以後立馬追了上去。
到樓梯轉角看見下面逃離現場的程約那一瞬,她将視線上移,同時看到誇張地笑着的夏淳和不自覺翹起嘴角的許閑情。
她希望他們永遠停在這一秒。
燦爛陽光裡的他們,好像是被洶湧的日光推着朝她而來,一步步到她身邊。
如果有什麼事,會把這樣的關系破壞呢?
她不想做任何事破壞這個平衡,不想傷害任何一個人。
上初中時的平衡是一個人好好呆着。她很慶幸,在不會與人交際的初中,也沒有收到中傷和質疑。她維持着這樣一份好不容易找到的平衡,如果敢移動,離開那個點,就有可能失去平衡重重地摔下來。
所有的平衡都是穩固的,也是脆弱的。看起來美滿歡樂的日子總是被意外一觸即碎,越是精緻完美的東西就碎得越厲害、越難看出原來的模樣。
他們四個人的關系,就有着一種微妙的平衡。
而沈春和絕不會打破這個平衡,也不會再讓他們分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