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注銷号的沖動。
“但一句話不說……看來很不喜歡網上聊天,”付暄心想,下一秒她又想:“是覺得我不會用手機嗎?”
付暄問:“電影好看嗎?”
“最近新出的,聽說很好看……”景婕突然噤聲,然後補充道:“評分還不錯,應該挺有意思的。”
付暄自從失明以來,太細緻入微的善意總讓她覺得會讓别人很負擔,有時候她根本不需要,不需要的原因也隻是因為自己習慣了。
盲杖像雷達一樣掃射,付暄說:“其實你沒必要這麼在意口頭上的表達,把話說清楚了就行。”
景婕撓了撓頭,悶哼一聲道:“要是我詞不達意怎麼辦?”
付暄:“如果你不嫌煩可以多說幾遍,我不會把耳朵堵起來。”
景婕停下腳步,靜靜地看了付暄幾秒,付暄似乎感應到了,停下來問:“怎麼了?”
景婕語氣非常誠懇:“學姐你真溫柔,好有耐心。”
二人接觸的時間不長,景婕應該是付暄遇到過最直白的人,誇人更是直接,付暄有些承受不住。
這樣的人也會詞不達意嗎?
景婕的朋友一定很多,付暄想。
電影票是景婕随便買的,買的恐怖電影。一開始看見付暄害怕的樣子她還有點幸災樂禍,但電影放了二十分鐘後,她拉着付暄從影院出來,二人站着吹了半天冷風。
“那個學姐……抱歉啊。”景婕說這話的時候氣都是虛的。
付暄:“……沒事。”
付暄心想:“是我掃興了嗎。”
空氣突然安靜。
景婕:“回去嗎?”
付暄:“剛剛舍友給我發消息,讓我幫她買個蛋糕。”
景婕:“那我陪你吧。”
影院出門左拐直走有一家甜品店,挺偏的,錢群群經常光顧。這條路上的盲道有三分之一的位置是被共享單車占了,景婕看着這糟糕的路況啧了好幾聲。
付暄:“怎麼了?”
“路全被擋住了。”眼前三輛電瓶車橫插在路中間,景婕是看得見的,知道下來走人行道,如果是付暄……
景婕扶着付暄繞過障礙物,但付暄還是狠狠歪了下腳。盲道上空了一大塊,條形引導磚不翼而飛,濺了付暄一褲腿泥。
是景婕将付暄背回寝室的,二人身上濕得差不多了。錢群群看付暄一瘸一拐地進來起身搭了把手,問:“幹什麼去了,怎麼連路都走不了了?”
付暄從懷裡掏出兩袋子面包,“去給你買開心果夾心巧克力脆皮麻薯了。”
“不好意思啊。”錢群群突然有些羞愧。
景婕将人放下,“學姐腳崴到了。”
錢群群:“這麼嚴重,連路都走不了?去過醫務室沒?”
付暄:“沒,雨下得太大,我們直接回來了。”
錢群群替付暄将濕衣服晾了起來,順手把毛巾遞給她。
付暄:“我還有一塊毛巾,你拿給景婕擦擦。”
錢群群将毛巾扔了出去,景婕囫囵擦了兩下,“學姐,我幫你去醫務室拿藥。”
付暄叫住了她,“傷的是我,你也不知道拿什麼啊。”
也對。
付暄:“等到明天看看。”
景婕像個無措的小孩一樣左右張望,将毛巾疊好放在書桌上,說:“那學姐我回去了。”
“等等。”付暄叫住她,說:“門口那把紅色的折疊傘是我的,你打着吧。”
等人走後,錢群群将門關上,問:“看的什麼呀?”
付暄不是很想回憶,“恐怖電影。”
這對一個盲人來說是不是太殘酷。
錢群群:“……你得罪她啦?”
付暄:“沒吧。”
“應該。”她補充道。
錢群群湊在付暄身邊開玩笑:“估計是急着想約你出來,随便買的電影票吧?”
“應該不會吧。對了,宿舍就你一個人嗎,她們呢?”付暄聞到一股甜膩的氣味,“好甜的味道。”
“你不說我差點忘了!”錢群群攪動小鍋中的糖漿,“宿舍樓底下的山楂熟了,她們去摘山楂了,回來做糖葫蘆。”
一晚上下來,付暄腳腫了,山楂吃多了胃脹,淋雨發燒了,半夜生理期痛經。
雨隻下了一夜。第二天陽光明媚,景婕去還傘,值班室門口圍了一堆人,景婕推開人群,擡頭看到遠處宿舍樓飄着濃煙。
幾人竊竊私語,開始猜測着火的原因。景婕在人群裡穿梭,沒有找到付暄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