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明年一定要回來,知道嗎?明年是舅媽六十大壽,你不回來我就讓你知暖姐姐把綁回來。”
劉知暖又不樂意了,兩手一攤,“她回不回來跟我有什麼關系,你想見人家你自己去綁嘛,一天到晚淨使喚我了。”
趙敏充耳不聞,一個勁兒地問付暄知道沒知道沒。
付暄隻能妥協,“知道了舅媽。”
趙敏又是噓寒問暖了好一陣才舍得挂掉電話,劉知暖調侃她:“不是舍不得人家嗎,怎麼不打到跨年?”
趙敏一副“你懂什麼”的表情睨着她,“人齊了,我要去打麻将。”
趙敏夫婦在劉知暖是十一歲之前一直東奔西走,她們一家對節假日的期盼都非常一般,并不會賦予太多意義。
用劉知暖的話說,就是“有沒有這個節,這一天照樣過”,比如趙敏現在要出門打麻将,劉德軍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釣魚。
隻不過在付暄來了之後,所謂的節日又被拾了起來。
今天注定是要熬夜的,付暄已經在等寝室群裡零點的視頻了。
付暄裹上羽絨服摸到陽台,附近已經開始出現煙花的聲音,她估摸着距離零點沒多久了。
留校的人不多,待在學校跨年的人更是一隻手能數得過來。她突然覺得自己也沒有習慣獨處。
學校這種地方人一少,氣氛便詭異得安靜,今夜有風,枯枝瑟瑟發動。付暄聽着這些細小的動靜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在陽台待了沒一會兒便回到寝室坐着了。
也不知道景婕睡了沒有。她想。
手機響了,付暄以為到了零點,接通道:“新年快樂,新年快樂。”
“還沒到呢。”
手機對面是景婕,聲音異常得低沉沙啞。付暄問:“怎麼了?”
“沒怎麼就不能給你打電話,是嗎。”
“當然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出了什麼事,聽起來你的情緒很……”付暄頓了頓,調整措詞:“低落。”
“是嗎?”景婕反問道,她以為自己都把情緒調理好了,沒想到付暄一下聽出來,她也不嘴硬:“可能是有點。”
“所以是怎麼了?”付暄耐心詢問原因,“人際關系?生活壓力?身體素質?天氣?總歸是有原因的。”
“哇——學姐你總結得好官方。”景婕皮笑肉不笑,“聽起來一點人情味都沒有。”
景婕的聲音越聽越委屈,付暄淡淡一笑,問她:“那怎麼樣才算有人情味?”
“你就不能先哄我嗎?”
“那我也得知道原因對症下藥啊。”
景婕沒了聲音,像是意識到自己不占理,開始扯謊:“大概是因為今天我家那邊雪下得很大,我出去買菜的時候摔了一跤,所以我很不高興。”
付暄說:“恐怕不是吧?”
“怎麼不是?”
付暄:“因為你說了一種我最不好安慰的情況。”
想想也是,雪天路滑,自己摔倒的原因在裡,付暄安慰法則的第一條就是不責備當事人。
景婕鼻子皺了皺,“那你還挺聰明的。”
“有小聰明,不多。”付暄沾沾自喜,“你還好嗎?”
“我?”景婕故作輕松,語調上揚:“我挺好的,哎呀我沒别的意思,這不太無聊了嘛,又挺想見你的,就想打電話煩煩你,真沒事兒……”
“景婕,”付暄打斷她,雙唇抿成一條直線,一字一頓道:“你之前說,如果我難過你不希望我糊弄過去,我對你也是一樣的,我也不希望你糊弄我。”
景婕聞言望而卻步,喃喃自語,像是在說給自己聽:“告訴你又能怎樣呢?”
心髒砰了一下肋骨,付暄胡亂拍拍心口,“我知道我做事情效率很低,但……”
付暄對自己的情況一清二楚,但此刻她像是擁有了巨大的勇氣,一寸一寸地讓皮肉展開,莽撞又吃力:“但如果你在我身邊,我至少可以抱抱你。”
随即,她将頭低下去,心情轉變很快,顫聲說:“雖然對你來說可能收效甚微。”
電話那頭一片安靜。
付暄開始後悔,埋怨自己真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她貼着手機問:“景婕,你在聽嗎?”
“那你現在可以過來抱我了。”
寝室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與此同時,樓外煙花噼裡啪啦地炸開,照亮附近的高樓,景色逐漸虛化。
付暄聽到聲音将頭扭過去,相隔幾百公裡的兩個人出現在同一水平面上,手機裡傳來的電話聲音和推門而入的聲音先後重疊:
“那你可以過來抱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