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祁花長老離開了，平靜無波。祁影并未強求她更多的解釋，隻是站在精靈樹下，久久沉默。

天底下能有誰能心平氣和，在發現自己的母親已經去世，而唯一僅存的血緣親人對自己不僅不親近，還甯願親手把一個孩子推落艱難生活的境地？孜曦無聲歎息，同樣沉默一陣，問她：“上校，要不要抱抱你？”

“我是不是很沒用？”祁影忽然這樣問，她沒有看任何人，也沒有應孜曦的話。

孜曦說：“這可能嗎，我一直覺得你很強大。你的人生沒必要被任何人定義，你明白嗎？”她極力想要尋找更好的語言去安慰祁影，卻又非常清楚知道，在這個時刻，任何的語言都太蒼白，來自親人的攻擊，傷害的是人的靈魂。

“我知道，但是……我很難過。”祁影緩緩蹲下了，她疲憊地把臉埋在雙臂間，逐漸恍然：“怪不得，我叫她奶奶的時候，她幾乎都沒有應過……她也很少對我笑，對她來說我根本沒有意義，也沒有價值。所以才做得出這樣的事，到時間了，我就随便往哪裡一丢，自生自滅去吧。”

“我覺得不是這樣的，祁花長老如果一點都不在乎你，怎麼會養育你那麼多年。”祁清走近幾步，試圖開解她：“在族裡，她一直是這樣的性情，所有族人都知道她為人嚴肅冷淡，對誰都不假辭色。她關心的，可能就隻有跟精靈有關的事情吧。影子，她也從來沒有給我好臉色，不隻是對你這樣的。”

孜曦冷冷道：“祁族長，你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意義呢？想讓她還念着那個老太婆的好？從玻璃渣裡找糖吃，隻會割自己一嘴鮮血淋漓。”

祁清不悅道：“孜博士，請你注意言辭，對長老保持尊敬，祁花長老是我們晶族的大長老之一，她的一生都在無私地為晶族付出！如果你對長老無禮，我晶族不會歡迎你！”

孜曦擡起頭看她，眼神冷冽：“但我并不需要你們的歡迎。”

祁清碧色的瞳孔顔色漸漸變深，怒氣漸盛，呵斥道：“雖然你是影子喜歡的人，并不代表我們對你的容忍是無限的，外來人！隻要我想，有一百種辦法立刻殺死你！”

孜曦雙手環胸，安然道：“就憑這個閉關鎖國的烏龜岩石殼子，你以為你們縮在這裡就無敵了？你信不信，如果我死在這裡，一個月之内，我的研究所就能調集行星級艦隊把月神星拆了。”

祁清氣笑了：“小妹妹，沒必要說這樣唬人的話，隻會顯得你很幼稚！”她确實不相信，像孜曦這種二十出頭的小女孩，再厲害又能怎麼樣？

祁影慢慢站起來，面無表情道：“祁清，我建議你不要惹博士不高興，後果很嚴重。”

祁清厲聲道：“影子，你已經長大了，晶族可以接納你回歸，但你應清楚自己站在哪一邊！”

“我很清楚我在哪一邊。”祁影走到孜曦身邊，将她護在身後。

祁清怒道：“我放你們進入精靈之地，本來就是晶族對流落在外族人的優撫，但這不是你得寸進尺的理由。祁影，你必須管好你的女人！”

“哦，我是她的女人。”孜曦笑了，好新鮮的形容詞。她于是倚進女軍官懷裡，一幅柔弱無骨的美人模樣，還在祁影唇上吻一口，囑咐道：“上校，你是我的女人，你要聽話哦。”就這麼水靈靈地把對方說的話倒了個個兒，意思完全不同了。

祁影：……有時候，孜曦真就是個誘人的壞妖精，又美又能作！但這真的很迷人！

“好的，我很聽話。”祁影摟住她的腰，無奈地笑，“祁族長，你說錯了，我是她的女人。”

祁清簡直氣個倒仰，祁影這個耳根子軟的樣子，簡直丢盡了晶族的臉！

她從椅子上站起來，下命令：“你們，現在就離開地心域！從今以後，我晶族不歡迎你們，綠綠，驅逐她們！”

伴在祁清身邊的木系精靈懸浮起來，猶豫片刻，它淺綠色的毛發泛起熒光，許多帶着尖刺的綠色藤蔓從地面鑽出，卷向孜曦和祁影。

孜曦的防禦手環自動觸發，一層無形的屏障将藤蔓攔在了外側，卷動的藤蔓将防禦力場卷成了一個碧綠的大球。

精靈的攻擊比晶人們更淩厲。孜曦皺眉，祁影安撫她：“别怕，我和嘟噜噜會保護你。”

嘟噜噜毛茸茸的毛發全炸了，飛起來朝着祁清和她身邊的綠色精靈大聲說話。“叽叽叽！”它甚至朝祁清釋放了一道土黃色的懲罰之刺，這個晶人對祁影做的非常不對！

祁清臉黑了，往旁邊閃躲，即使她是晶族的族長，契約了一位精靈，承受一道懲罰之刺也會非常難受。

“叽叽！”祁清的木系精靈釋放出一道淡綠色的光，把懲罰之刺抵消了。

兩位精靈針鋒相對地争吵起來，很快有其它十幾位精靈從精靈之地的各個角落出現，聚集過來。它們之間也有親疏遠近，聚集在鬧矛盾的嘟噜噜和祁清的精靈身邊，分成了兩個派系，兩邊精靈數量都是九位。

祁清是在場唯一聽得懂精靈語的人，卻越聽越心驚，她開始認識到了，祁影和孜曦的出現，破壞了晶族和精靈千年以來友好相處的狀态。

因為一個祁影，現在精靈們已經分成了泾渭分明的兩個派系，而她對此束手無策！

嘟噜噜很快将所有藤蔓切斷，一頭沖進祁影和孜曦身邊，連帶着其它八位精靈也圍到了兩人身邊。它們對兩個人類充滿了好奇，毛茸茸的小身體圍着人類碰來撞去，“叽叽叽”彼此交流得很歡樂。

有兩隻白色的風系精靈特别喜歡孜曦，一起擠着她的肩窩坐下了，像兩枚毛茸茸的白色小挂件兒。

看來和祁清還有得掰扯，祁影幹脆招呼嘟噜噜制造了一張岩石長椅，兩人安然坐下。孜曦肩上的小精靈卷起一陣風，殷勤地從旁邊取了兩杯隻有族長和長老們能享用的珍貴飲料招待她們。

祁清眼角抽了抽，這兩人在精靈之地比自己家還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