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對你坦誠的話,如果你看到全部的我,看到我全部的過去和我全部的思想,你敢看嗎?你看完以後還會愛我嗎?
我不是你心裡想的那麼光鮮亮麗。我的過去充斥着黑暗和泥濘,像是沼澤,人深陷其中難以自拔。我好不容易從污泥之中爬出來,用盡全部力氣清洗自己,連自己都沒有勇氣回頭去看一眼那個泥潭,拼命的走到你面前讓你看到一個完全嶄新的、漂亮的、陌生的我。
你還會愛我嗎?
車裡沒有亮燈。原本用來作為光源的路燈在二十分鐘以前因為不知明的緣故閃爍兩下後熄滅。唯一的光線是時不時亮起的紅色的小小圓圈。薄荷的味道。
‘嘭。’
右手邊的副駕駛座的車門被打開又關上。車内的薄荷味道裡又摻雜入鈴蘭花香。
“出差辛苦了。”
祝芳歲像是每一次在家裡等到出差回家的高峤,溫和平淡地打招呼。
高峤通常會把行李箱交給祝芳歲,脫下的西裝外套也交給祝芳歲。她隻要去洗手,坐到餐桌前自然會有一桌溫熱可口的飯菜。
紅色的圓點亮起。
“錫海市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嗎?我第一次來。”
“博物館吧。”
“嗯?我以為這裡靠海。”
“這邊雖然叫海,但其實沒有海。”
“哦,原來名字也是假的。”
紅色的圓點消失。
錫海市為什麼叫做‘錫海’?沒有海的地方為什麼要用‘海’這個字來命名?是當年做城市規劃的人希望這裡有海嗎?還是它曾經真的有過一片大海?
大家都知道它叫‘錫海’,從有記憶開始,從知道這座城市開始,它就叫‘錫海’,那以後就是這麼喊了。誰會無緣無故的去深究一個名字的來源呢?
因為沒有去探尋過,所以這車裡的兩個人都不能說出這問題的答案。
紅色的圓點第二次亮起。
“要離開錫海市嗎?”
“為什麼?”
“你想嗎?”
“暫時沒有這個想法。”
“哪怕連名字都是假的嗎?”
“哪怕連名字都是假的。”
紅色的圓點第二次消失。
說出口的話裡全是錫海市,但當然不是真的在說錫海市。
或許離開和分手對她們兩個人來說都是好的。至少不用費盡心思的在這裡去猜測和判斷對方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高峤聞着熟悉的鈴蘭花香,為什麼上一次就能那麼輕易的提出分手呢?
紅色的圓點第三次亮起。
“其實我一直沒有問過你。”
“什麼?”
“你很厲害。”
“恩?這是問題嗎?”
“你這麼厲害,你想做什麼都能做得到,但是你為什麼沒有走?”
“……”
紅色的圓點第三次消失。
祝芳歲不僅僅是沒有走。她甚至還找了回來。
祝平安在監獄裡蹲了三年。出來時沒有想過會在監獄門口看見他的二姐。
二姐身上的大衣牌子他不認識,但一看就知道很貴。她站在監獄門口,雙手插在口袋裡,一句話都不說,趾高氣昂地看着自己唯一的、最讨厭的弟弟。
“是媽叫你來的嗎?”祝平安湊到二姐身邊,小狗發現主人似的繞着她轉了幾圈。這句話問完以後祝平安立刻意識到不可能。二姐從不聽家裡任何人的話。她在他有記憶的時候就有意把自己和這個家庭隔離開,無論什麼時候看家裡人的眼神都冷冷的,像是在看陌生人。
“你現在混得很不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