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能成為和小姨一樣的大人的種子是在這時種下的。柏風非常明确。她不知道的是很多年以後會有人問她為什麼要成為别人,做‘柏風’不好嗎?
那時的柏風顯然沒有想到這一點。她總是在給自己找一個模闆,讓自己成為一些什麼,把自己往這些模闆裡套。過去她在成為一個好女兒,現在她即将成為‘小姨一樣的人’。
灼灼阿姨和小姨不知道在說什麼,兩個人的臉上流露出大人的笑。那種笑是一種很場面化的笑,隻有嘴角在動,眼睛裡傳達的不是笑意而是心領神會,不用言說的默契讓她們聽懂對方話中的含義,欣賞對方的領悟力。
她們從不會和柏風有這樣的笑容。大概是還把她當孩子。也可能是沒有想過要把她放在和她們同一層面上平等的交流。柏風想,灼灼阿姨不好說,但小姨應該認為她沒什麼可以和一個剛滿十八歲的小孩兒心領神會的。
柏風一時覺得這場宴會,這場宴會上的人,灼灼阿姨和小姨離她很遠。她們不是她熟悉的樣子也不是熟悉的人,她像是誤入了這個世界。
“你不進去嗎?”
問話從身後響起,陌生的少女嗓音。
柏風回頭。是那個在洗手間遇見的女生。她的眼睛還是那麼不老實,在柏風身上看過,在她手中拎着的袋子上看過,又看向郁青和高峤,最後再落回柏風身上,“你是這場宴會邀請的客人嗎?”
柏風的自尊心要她皺起眉頭,全力反感這陌生女孩子的話:“當然。”
那女生像是天生少一根筋,看不出柏風的反感,她快樂地笑起來:“好巧呀,我也是。你和這宴會裡的人是什麼關系?”
“她是我的小姨。”柏風指向聚光燈下的高峤,再指向郁青,“她是我的阿姨。”
“真好呀。她們都很有錢。”那女孩不掩飾話中的豔羨,“我和你就不一樣了,郁總是我爸爸的老闆,我和這場宴會裡所有人都不親近。”
女孩子過度的直白坦率反倒不惹人厭煩,柏風一邊驚訝于她的快言快語一邊對她好奇:“那你為什麼要過來?”
“如果因為不親近不熟悉就不參加,那我豈不是一輩子都不會認識你們這些人嗎?”女孩子面向柏風,她的眼睛像一片桃花花瓣落在臉上,唇紅齒白,天真和聰明同時寫在她漂亮的臉上,“我叫戚穗,稻穗的穗,你呢?”
“小風——”
不等柏風回答戚穗,郁青已經揚了嗓門喊她。她對戚穗點一點頭,拎着送給郁青的禮物加快腳步朝郁青走過去。
“怎麼還買這麼貴的禮物?”郁青沒有接過柏風遞上前的袋子。
“灼灼阿姨不用客氣,你一直很照顧我,這是我應該的。”
郁青眼風掃過高峤,“可你現在正是要用錢的時候呢。”
“買都買了你就收吧,和孩子磨叽什麼。”不耐煩的是高峤。
郁青接過柏風的禮物,摸一摸她的腦袋向她道謝。
熟悉的包容的灼灼阿姨,熟悉的對什麼事情都不耐煩的小姨,不遠處芳歲阿姨正看着她微笑。一切都是那麼熟悉,和柏風記憶中的完全相同。
柏風又覺得她屬于這個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