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梨一鼓作氣沖出會所,跑到路邊才發現天空下起小雨。
她任憑飄落的雨絲打濕純潔無瑕的白裙,站在路邊準備打車回家。
林祿白追了出來,緊緊拽住她的手腕,開口便是長輩似的指責,“小梨,你不該因為一個外人和叔叔争吵,難道二十多年的養育之恩比不上一個二世祖的虛情假意嗎?他在騙你,你懂不懂?像他們那種人隻會把真心當成遊戲玩弄,你再和他繼續糾纏下去,你遲早也會堕落。”
小梨一臉平靜地甩開他的手,從最開始為他回國而開心,到現在慢慢看清他的真面目。
他和爸爸一樣,對外斯文儒雅,對内則打着“我為你好”的名号強勢介入你的生活和思想,他們的思維方式裡永遠把“我”放在首位,根本不會在乎對方的感受。
“你評價他虛情假意,那麼你的所作所為很光彩嗎?”小梨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帶着幾分審視的味道,“你敢說今晚這頓飯不是沖我來的?你很清楚我對你沒有朋友以外的感情,所以你想利用爸爸對我施壓,你是認定我會乖乖屈服嗎?”
林祿白沒有否認,溫柔的眼神逐漸變得犀利。
“我承認我是有私心,但我實在做不到親眼看着你被一團爛泥腐化,你明明...”
“明明很純潔,明明很聽話,明明是可以随意操控的布偶娃娃?”
小梨自嘲地笑了笑,她正在一點一點撕開那張沉重的面具。
她真的裝累了,她現在隻想做自己。
“我沒有這麼想。”
“你有。”她淡聲打斷他的話,人在破罐子破摔後渾身無比舒爽,有一股未知的能量在體内橫沖直撞。“你眼中的我隻是一件沒有瑕疵的藝術品,你接受不了除你以外的任何人觸碰這件作品,你覺得這是毀滅,但我而言這是新生。”
林祿白臉色瞬變,似被人精準戳中僞善的内心,聲線不自覺的冷了八度,“隻要叔叔不同意,你們永遠不可能在一起,你遲早會明白,我才是對你最好的那個人。”
小梨聽完笑了,她伫立在雨夜的路燈下,冰冷的雨滴打在身上一點兒都不冷,反而有一種釋放的愉悅感。
“如果我希望你陪我做一件奇怪的事,你首先會覺得丢人,然後告訴我這麼做是錯的,說服我放棄這個想法。隻有他會無條件地陪着我發瘋,不管事情有多離譜,不管我的要求有多過分,他隻要我開心他都可以接受。”
“任何一段感情,尊重必須放在首位,你連這個都做不到,憑什麼認為你是對我最好的人?”
她兩手背在身後,語氣輕松地說:“祿白哥,請你聽清楚,我從來都不是你臆想中的姜小梨,我不可能也不屑成為她。”
說完這句,她放棄打車,大步流星地向前走。
林祿白還想繼續追,她輕飄飄的一句問話把他釘在原地。
“難道連最後一點情分你也要撕碎嗎?”
*
雨下得不大,路燈下密密斜織,宛如濕潤的蒲公英蕩漾在肌膚上,披散在腦後的黑發頂起細小水珠。
她沿着街邊走了很久很久,直到走累了,随意蹲在一棵大樹下,裙擺被路面的積水打濕,樹梢間的落葉飄落在裙上,象征着新生的綠色,在純白世界裡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咕咕。”
肚子叫了兩聲。
她捂着餓扁的肚皮給賀洵打電話,一句廢話沒有,報了大概地址便匆匆挂斷。
那頭收起手機立馬起身,沖身邊的秦微說:“我先走了。”
秦微歪倒在軟沙發上,手裡晃着酒杯:“你來了也不喝酒,接個電話就開溜,什麼意思?”
“我最近喜歡清靜,這鬼地方太吵了。”賀洵端起水杯與之相碰,眼底藏不住的笑意,“今天過來隻是想看你一眼,免得被你說重色輕友。”
“你能有這個覺悟證明還有救。”
“呵,早沒救了。”
他答得十分坦然,順手接過别人遞來的煙,側頭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遙想上一次抽煙還是上一次,其實戒煙也不難,每次煙瘾來了就親她,久而久之便隻剩下吻她的瘾。
關于這個瘾,他一輩子都不想戒。
*
賀洵走後,圍在秦微身邊的幾個官二代聊起他的閑話。
“我聽說賀公子最近和幼兒園老師打得火熱,啧啧,品位下降不少。”
“你懂個屁,空姐護士玩膩了,嘗嘗幼師的味,說不定人家在床上别有一番風味。”
“說得有理,下次我找他問問,幼兒園還有沒有需要安慰的女老師,最好幹淨一點。”
“操,你他媽真的狗,記得帶我一個。”
幾人正聊得熱火朝天,秦微陰着臉操起一個酒杯砸在顯示屏上,屏幕碎得四分五裂。
“酒都堵不住你們的嘴是吧?”
他一個冷眼掃去,其他人安靜如雞。
秦微出生官家,自小混迹名利場,這麼多年唯一談得上真朋友的隻有賀洵,所以即便知道他不是賀氏正統血脈仍然把他放在朋友列表的首位。
認識賀洵這麼多年,秦微是第一次見他動真心。
愛情這玩意果然有毒,居然能把那麼高傲的人拉下馬,心甘情願成為愛的奴隸。
*
雨似乎下大了。
千絲萬縷的雨絲順着樹縫滑落,彈琴似的輕輕擊打發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