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去邱奶奶家取桂圓粉了嗎。”那個小小的藥罐從袖中伸出,小巧玲珑得過分了,他都不确定她能不能在黑暗中看到。
孟行朝沉默了一會兒,開口:“是從栽種開始的嗎?”
“叮咚。”瓷瓶放在桌上,卻因沒控制好力度,發出清脆的聲響。
“過來。”她的聲音有魔力似的,他沒去扶藥瓶,先走近了床頭。然而孟行朝卻沒再繼續追問他去哪了這種問題,而是掏出的那個荷包——祝尋親手做的,上面一針一線怎麼縫的他都熟悉。
“這是什麼?”她問他,語氣平靜如水,沒有質問的意思,但貌似也不是驚喜。祝尋的心冷了一大半。她不喜歡嗎?是不喜歡樣式,還是圖案,亦或者是不喜歡他而已?
“這是我向你賠罪的東西。”然而他說話時仍是笑着,不似平常那般輕浮,有種認真地意味。
這回反輪到孟行朝不解了:“賠罪?”她細細研磨這兩個字。“你做錯何事了麼?”她發誓她是真的在疑問,可話一說出口,聽着又像是在質問。
祝尋不答,兩人靠得又近,一時間,隻有窗外村中不時傳來的遙遠的狗吠和呼吸聲聽得清晰。
孟行朝逐漸看得清祝尋的臉,看清她柔和的眉尾、輕擡的嘴角和盈着水的雙眸,恍惚間,她似乎還在那雙眸子裡看到了自己。
“不知道。”他終于答話 卻是這三個字。孟行朝挑眉:“什麼?”
他臉上的笑意又加深了些,同時出現的還有一分委屈。“你忽然間生起悶氣來,我的确不知為何,并且自從你開始做那個……步搖脆,每日要麼在廚房,要麼去菜地,剩下的功夫就是教肉肉坐下、起來,坐下、起來……我想弄清自己究竟哪裡惹娘子不快了,都找不到契機,因為你從沒有一份心思放在我身上過。”
他話實在埋怨,不過語氣和神态卻沒有一絲埋怨的意思。
隻說:“不過後來我想明白了,你為何生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願你氣悶。于是為了逗你開心,自己動手做了這麼個蠢玩意兒……”他笑了,盡是自嘲的意味。
“連你喜不喜歡都沒想過。若是看見這荷包隻讓你更不快,那我就把它丢掉。”祝尋将荷包拿在手裡,輕輕一扯……嗯?他擡頭看了看孟行朝,神色無辜,道:“娘子,我去把這東西丢了。”可是再用了些力——依然沒拽動。
“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的道理。”她聲音像是悶在罩子裡,祝尋仔仔細細的一瞧,忽然湊近,一隻手摸上她的臉。
“娘子,這麼說你是同意了?”
孟行朝向後靠躲,但她退一寸他就進一分,眼神也不似方才小心,直勾勾地盯着她,光亮無比。直到退無可退,她放棄了。
“既然是你親手做的,想來你一個不會繡工的人,做一個荷包也不容易,我自然得收下,再者說,我是個做小本生意的,也需要一個荷包帶在身上。”
“我不是說這個。”祝尋打斷了她:“你、現在不生氣了吧?”
他将她逼到了絕處,她不回答也得回答。其實說實在的,孟行朝根本沒有生氣,也沒注意到自己做了什麼才讓他這樣想。祝尋這人心思怎麼這樣細,而且他不是隻在演戲而已嗎,幹嘛演的這麼真?還是說演着演着當真了……
“嗯。”現在還不是問清一切的時候,她隻能低低地應一聲。然而祝尋還不滿足:“那我們說好,以後你有什麼心思都可以告訴我,不要再讓我猜了,因為我太笨,猜不出。”
這個孟行朝沒立即答應,因為這根本就是不公平、不合理條約。他在她面前做的一切都是假的,憑什麼要她袒露心聲不留底細?
“知道了,”她和他别過眼神,想要逃脫。
“那……拉勾?”看着面前的小拇指,孟行朝嘴角抽動了一下。這是把她當成小孩子哄了?
“都多大了,還拉勾。”她扯了扯被子,卻被他禁锢住動作。“就要拉勾。不然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騙我?”
孟行朝嗤笑一聲,終究還是不情不願地把手指放在了他的上面。
祝尋骨皮相清秀,且白,總容易迷惑人心,讓人忽略他是個大骨架的事實。孟行朝的手是正常勞作人家婦人的手,但放到祝尋的旁邊一比,立刻顯得嬌小了。
拉完勾,他要把手撤回去,她卻沒松開。祝尋擡眼,看見她認真中夾雜着一絲狡黠的臉,說:“那你也答應我,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和我商量,不許私自行動,也不許一聲不吭地消失。”
孟行朝說這話不是真的想要他的承諾,也沒有幼稚認為到一個拉勾上吊就可以起什麼作用,她隻是想要和他站在平等的天平上而已。
果不其然,聽到這句話後,祝尋沒說話,定定地看着她,過了半晌,才從喉嚨中發出猶豫的聲音:“娘子,你……為何這樣說?”
孟行朝眨眨眼,有點氣急的樣子:“你還問我,難不成一聲不吭消失的人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