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仰着頭,直勾勾盯着孟行朝,目光灼灼,臉旁一縷碎發,狼狽中透着一絲勢在必得。
孟行朝沒有讓人停下,也沒有什麼特殊的表示,甚至轉過了身,有些無聊的樣子。“一塊荒地,除了嬸子你,還有什麼能威脅到它?在我之前也沒見誰往那走一步。”
“我?”王采霞笑了,嗤笑中帶着嘲諷:“我觊觎你的地幹啥!你是城裡的大老闆,你有手段,我就一個人,怎麼整你的地?——是村長。”
她說完,孟行朝微微轉過了頭。曾主管見狀做了個手勢,小柱子也不動了,隻兩手锢着王采霞。
見孟行朝并非對自己的話全然無反應,她緊接着說到:“我提醒過你的啊,婉娘,在咱們村裡,同甘共苦可以,但一人富貴——你想都不要想。這不,村長最先沉不住氣了,你就沒想過一旦他開始動作,剩下的人會怎麼做嗎?”
她的語氣有些痛心疾首,乍一聽還有點心疼的意思,可慢慢的,就變為了警告和不屑。“婉娘,你以為躲到城裡來就萬無一失了嗎?你錯了,梧桐村人是最頑強可怕的動物,隻要他們認定了,千方百計都要把你毀掉。”
說到最後,王采霞的表情甚至可以用“惡狠狠”來形容。
微不可察地歎了聲氣,孟行朝來到她面前,對她方才義憤填膺的一番話沒有任何表示,隻是瞧着她的眼睛,道:“謝謝你啊,王嬸。”
王采霞不明白她為何要向自己道謝,隻對着那毫不掩飾的誠心愣了神。
孟行朝給了小柱子一個眼色,示意他将人松開。“小輩不懂規矩,還望嬸子擔待。您别空手走,跟小柱子去下面,有我備好的禮。”
王采霞瞧着她竟露出一副癡相來。她不語,孟行朝也就不言,兩人面對面站着,直到王采霞忽的笑出來。
好一個孟婉娘合着自己剛剛說了那麼多話,在她這兒連個屁都不是。
一股無力感和羞憤湧上心頭,她轉身向着外面走去,連小柱子都差點沒跟上,光看背影都知道是氣急了。不過孟婉娘可以看不起她,但她不能真當傻子。
孟行朝準備的禮物,王采霞一人抱走了五份。
曾主管是不會多嘴的,不過淩枝的好奇心就沒那麼容易被滿足了,等一切平靜下來,她才向外張望着問:“老闆,那人是誰啊?”
孟行朝并不像王采霞揣測的那樣淡定,因為她的一番話,一團團愁思席卷了她的大腦。
“都說了是嬸娘。”所以她的語氣也不算太好。
不過事實證明,她算得沒錯。
不出兩天,齊仕就帶着人來了嘉祥酒樓。他們氣勢洶洶站在酒樓大堂喊“孟老闆在哪?”的時候,孟行朝正在被醫書古籍折磨得頭痛。
因為看祝尋一直這樣昏迷也不是個事兒,孟行朝有覺得他可能是成植物人了,有時想起來了會去探探他的鼻息,要不是還有氣,她甚至都要以為人不行了,所以懷疑可能是洛生的醫術不行,又去找了幾個名聲在外的老大夫,但全都束手無策,于是就有了這一幕。
既然都不行,她就隻能自己試試了,多少也懂點現代醫學,說不定能碰巧碰出來呢。
“老闆、老闆!不好了!有人鬧事……!”
小凳子慌慌張張跑進來時沒注意腳下凸起的門檻,狠狠絆了一跤,差點摔個底朝天。
淩枝眼疾手快地去扶他,孟行朝也放下了醫書,問:“什麼人?”酒樓鬧事的人多了去了,但凡不是事态緊急到一定程度,曾主管是不會叫人來通知她的。
小凳子連自己的腳都顧不着,爬起來回:“一共十幾号人,領頭的自稱……梧桐村村長……”
煩躁地揉了揉亂糟糟的頭發,孟行朝将醫書摔在桌上。
她飛快向門外走去,淩枝一個不注意差點沒跟上。“老闆!你等等我!”她回頭瞧了眼正在燒的藥,權衡了一下,還是趕上了孟行朝,邊小跑邊問:“那藥怎麼辦?”
孟行朝立馬回頭,對小凳子喊了一句:“你留下看着藥鍋!”随後又忽然想到什麼似的,對淩枝說到:“祝七郎在府上這件事不要外傳。”
雖然有些不解,但淩枝仍乖乖點頭,接着緊忙跟上了孟行朝的腳步。
這次孟行朝是從大門進的,太陽東升沒多久,酒樓除了宿醉的人沒什麼顧客,看來他們是連夜趕來的了,想到這,她訝然又好笑。
“趕了一晚上的路過來,累了吧?有什麼事咱們待會兒再聊,先讓各位哥哥姐姐、大伯伯母喝口水歇歇,您說是吧,齊叔?”
她淡然的聲音可謂将曾主管從進退兩難的境地解救了出來。一瞬間,面前十幾人紛紛轉身,打眼一掃,全都是她認識的人,雖不知這些人在背後是怎麼看她的,不過見了面也是會笑着點頭的,沒想到他們竟連這表面關系也不管了,直接找上了門。
“不了。”孟行朝首先是給足了他們面子的,但齊仕卻沒有領情的意思。“我們是來談正事的,不是來叙舊的。”
孟行朝聳聳肩。既然給台階不下,那她也沒必要客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