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呵斥後便低着頭退了回去。
孟行朝見狀歪着頭望向齊仕:“所以……齊叔,怎麼樣?同我去官府吧?”
她想着齊仕一定會就此放棄,所以心中松快了不少,肩膀也松懈地垂下,一副看好戲的樣子,等着他的回答。
可齊仕的目光從那女人身上收回後竟變得格外平靜,他将手裡的拐杖一松,立刻有人接住那根被盤得油光锃亮的老木頭,而齊仕則把手伸進衣襟。
她看到他那對布滿皴裂表面卻浸着一層油的嘴唇抽動了一下,從中發出嘲弄的聲音。
“關于你孟婉娘,村裡有各種風言風語,不一樣的聲音,有人說你這不好那不好的,也有人說你是個有能力的,可是我今天一看,好像并不是這麼回事。”
他不屑地盯着她:“如今看來,不過爾爾。”
這種話當然不能對孟行朝有什麼實質性的傷害,她隻是平淡地看着他掏出一張折好的黃紙。
後面十幾個村人探着頭想看清上面的内容,然而大都止步于認字這一關。齊仕自然也不是為展示給他們看,于是他一抖,将那黃紙伸到孟行朝面前。
“将梧桐村東後山荒地歸村共有,具體事宜交與村長齊仕處置——呂大人親筆,你若不信,和我一起去當面對峙,怎樣?”
一聽這話,村人們立刻增強了信心,不再言語,一個個趾高氣昂地看着她,而後方酒樓小二們卻交頭接耳起來。
瞥見紙上章印,孟行朝知道他沒必要騙自己,他敢帶着人闖進她的主場當然是有備而來,所以緩緩将眼神上移了兩寸。
“那齊叔是想如何?”
看到孟行朝已無反抗之力,又形單影隻,齊仕霎時自信了起來。
“我知道那塊地你已經種了作物,我今天來也不是為了為難你,這樣吧,你不必派人去清理,我來做就行。”
齊仕的臉色終于好了一點,不過在孟行朝眼中卻是皮笑肉不笑的油膩,顯得更加惡心。
她好不容易得來的辣椒,費心費力種出現在的規模,還附贈一個大棚,他竟想獨吞?開什麼玩笑。
“齊叔,你看——”她為齊仕指了一圈,雕梁畫柱、玉砌雕闌盡收眼底,何其華麗繁複。“嘉祥酒樓這麼大的規模,現在還指着那塊地的收成呢,你要将其收回,這不是置我于死地嗎?”
她服軟露怯,可齊仕卻并沒他想的那樣蠢,會這樣簡單地上當。他隻動了動嘴角,眼睛半眯,語氣帶着長輩之于小輩濃濃的關愛:“瞧你說的,嘉祥酒樓是蘇家的産業,我老頭子雖然沒見識,這個還是知道的,你又與蘇公子交好,怎麼可能會受制于那小小一塊地。”
他環視四周,笑着将酒樓各處收入眼底。
“好了,既然征得了你的同意,那我們就不打擾了,想必這項賠償采霞一定會滿意的。”齊仕搓搓唇上的胡子,“嘶”了一聲:“對了,鄉親們跟我出來一趟還沒吃飯呢,你給大夥推薦個地方,讓我們歇歇腳。”
他雖是笑着的,但直直盯着孟行朝的眼神卻滿是寒意。
對于那毫不掩飾的打量,孟行朝全盤接受,極其淡定的樣子。
“齊叔你這是什麼意思,既到了酒樓了,怎的還要出去吃飯呢?”
齊仕:“你這來往的都是達官貴人,你看看我們,在這吃一頓飯不是要了我們的命嗎?再者說,我們這十幾個人往這一坐,你這大堂看着也不好看是吧。”
在場所有人都懂齊仕什麼意思,隻要孟行朝再給個台階他一定會下的,後面那些村人們也期待地瞧着她。
孟行朝笑了一下,道:“那你出了門向東走,直走過兩條街,能看見一家老瘸子馄饨鋪,他家我常去的,好吃,又便宜。”她站到了大門口,對那個方向指了指。“那我就不強留各位了。”
“這……”一位老叔看了看齊仕,一副有話不能直說的模樣,不過話是齊仕自己說出口的,現在已無法收回,他就算想白吃一頓飯也不能太死乞白賴,隻好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
不過轉念一想,孟婉娘都在田地這事兒上被他壓了一頭了,這麼點小便宜——罷了罷了。
“那我們就不打擾孟老闆了。”看了一眼後面的衆人,齊仕一揮衣袖:“走。”
他們望着嘉祥酒樓富麗堂皇的大堂,戀戀不舍地離開了。
“老闆……”淩枝擔心地抓了一把她的衣袖,她知道辣椒對她來說意味着什麼。
“看什麼看?回去幹活去!”曾主管對好事的小二們大吼一聲,随後默默來到孟行朝跟前,沒有開口,等着吩咐。
她摸了一把大堂的台柱,摩挲着上面的老虎圖案,過了一會才開口:“叫上幾個年輕力壯的弟兄跟我走。”
曾主管:“現在?”
孟行朝眼神移了移:“立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