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出現了瑩藍色的光點，一棵人高的草叢後，半掩着豎了塊石碑，十二伸手一擦，從上首落了一地灰。

碑文是古體，彎彎曲曲的，筆畫又多，薛素笙一個現代人根本看不懂。

十二在石碑上敲了敲，輕聲念道：“靖曆三百載，妖螭禍起湘江，食人，以人牲祭，百裡内人煙散盡，有仙蕭岚将其鎮壓寒潭下。”

蕭岚？

蕭岚？！

那個夢中的男子？！

她驚詫的表情落進十二眼裡，瞬間變了味。

十二的眸光落在她的臉上，輕飄飄地用視線打量片刻，垂下手一步一步朝她走過來，烏黑的眼瞳裡一點白光裹挾難以察覺的殺意，他似笑非笑道：“薛姑娘，你這表情什麼意思？”

說罷他擡起下巴點點那塊石碑，好整以暇站在站在她面前。

十二雖是少年，然身形卻比一般人要高，俯視他人之時帶來的壓迫感如山一般，他的手中燃起一簇火苗，火光照映下的影子微微扭曲，風一吹，整片陰影就蓋住了薛素笙。

他低頭，借着燭火看清了薛素笙的臉，圓潤飽滿的額頭，泛着奇異色彩的靈動的雙瞳，瞳孔裡映着搖曳的火光，烏黑的睫毛像橫伸的枝桠，在火光上烈烈燃燒，水潤的唇，還有那張輪廓分明的臉。

好像是又圓了，他漫不經心想，世上怎麼會有人有這麼好心态？一路黴禍連篇也沒見她消瘦半分，反倒是吃的越來越好了。

“我不是跟你說過我會做一些奇怪的夢嗎？我在夢裡聽過這個名字。”她一邊說一邊注意十二的表情，有了前車之鑒，言辭都小心了不少，生怕他又莫名其妙發瘋。

見十二表情正常，隻是一副洗耳恭聽看你怎麼編的架勢，她放下心來大膽說。

“夢中蕭岚和一位美豔女子在王母像下互相許下永不分離的誓言，他們念詞時我聽到了他的名字。”

“哦，那女子叫什麼？”

“我沒有聽到……”

薛素笙想到那張和面前人幾乎無二的臉，咽下嘴邊的話。

所幸十二聽到是個愛情故事後便興緻缺缺，也沒追問，也是，對他來說可能很無聊吧。

他面上的情緒淡下來，從地上撿起一塊石子在手心裡掂了掂，手指一繞夾在食指中指間用巧勁一彈。

嗵——

石子飛入水中，激起高浪翻飛，潭水往四周濺射，有道黑影快速從中竄出。

“聽夠了嗎？”

薛素笙被駭了一跳，往後倒退幾步，這裡怎麼也會有水鬼？！

數隻水鬼爬出水潭，嗷嗷吼着撲過來，薛素笙已迅速自覺找了地方藏好，隻露出雙眼睛偷偷看着外面。

十二騰飛祭出青劍，手掐蓮花訣，就在刹那間那劍分出蓮花瓣樣十幾柄一模一樣的劍身，劍鋒閃着寒光，柄柄如冰錐般從不同方位往水鬼身上刺去，劍身穿過水鬼的身體，把他們牢牢釘在地上。

“吼！！！”

撕心裂肺的嘶吼聲震得人鼓膜都要穿孔，十二冷着臉，迅速結印，劍上開始閃動綠火，朵朵誅心，将那水鬼燒的隻剩氣若遊絲的咳咳聲。

他正要一鼓作氣把水鬼收拾掉，水潭忽又鑽出另一道黑影——

“小心背後！”

龍頭魚身的螭吻自水下躍躍而出，帶起的陣陣流水在空中被凍住，凝結成巨大的冰柱，他将頭一扭，惡狠狠地撞向十二。

十二往旁閃身，隻聽那螭桀桀笑起來，刻意湊近他耳畔道：“他派你來的？你這條賣命的狗，殺起人來倒不手軟，給殺父母仇人當狗，也不知你那爹娘泉下有知會不會氣死？“

他額頭青筋暴起，眉目盡是暴戾之氣盤旋，眼瞳開始翻黑，黑色正一點點吞噬眼白。

偏這陰森怪笑不停，繼續陰陽怪氣：“獵殺自己的同胞快樂嗎？世界上隻剩下你啦。”

“住口妖孽！”

他的嗓子如裹着沙礫般嘶啞，眼前猩紅一片，黑紋攀附上全身，拳頭攥的出血。

“你說我們是妖孽，那你又是個什麼好東西？殺妖殺多了還真把自己當人了！”

黑螭一扭身，整個身子散成黑霧，包裹着冰柱直接迎頭沖了上來。

薛素笙在下面看的心驚膽戰，又聽不見他們在上面說什麼，急的直跺腳也不見十二躲閃，他就像魔怔一樣在半空中捂着頭不動。

撲通一聲，青色的身影在空中抖動一瞬即刻往下落，薛素笙大驚失色，急忙跑去寒潭裡撈人。

那黑螭離開前撞擊石洞，大塊鐘乳石落下堆積在洞口，隻是嘲笑地看了忙着撈人的薛素笙一眼甩着尾巴就潛入水潭了，大有要把他們困死在這裡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