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離譜,怎麼到哪都能撿到他。
都說小說第一定律,路邊的男人不要撿,尤其是看起來血淋淋受了重傷的那種,輕則傷身虐心,重則全家滅門。
薛素笙目不斜視地跨過他進了門,木門啪一聲關上,一絲涼風卷過,枯葉落在蕭慕身上,他依舊垂着頭不動。
半個時辰後,她還是開門,滿面憂愁。
不能見死不救,現代良好的教育讓她無法袖手旁觀,況且……
他救了自己這麼多次,就當還他的救命之恩吧,薛素笙咬着下唇,伸手小心地去擡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人擡進房間。
至少目前,她不想再看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了。
好不容易把蕭慕擡上床,蹭了一身血,薛素笙望着他一身沾血的衣裳和看着就可怕的傷口梗了一下,她不會醫術,更不會處理傷口,為今之計隻有——
她叫了梅老頭和師父過來。
雖然撿男人,但絕不隐瞞,上報以後再做打算。
鶴薇一個頭兩個大,以為終于能松口氣放松下,誰知薛素笙跑着過來語出驚人,開口就是一句:“我在房門口撿了個男人。”打頭,然後接着又是一句“他現在傷的很重,師父快來幫忙救人。”
将将入口的好茶全都噴了出去,喂給了地闆,她茫然片刻,反複在腦海裡過了那幾句話,便立即拍桌而起,抓起薛素笙去山上找了老梅急的禦劍沖向薛素笙房間。
一進門便聞到一股濃重血腥味,再仔細一看,這不是那個什麼十二嗎?再看他身上不要錢亂灑的血,眼前昏花一片。
這是惹上什麼了,這幾年為什麼總遇上亂七八糟的事,流年不利,流年不利。
梅四英見狀,嘶了一聲,抖抖胡子上前按住他手腕把脈。
“梅爺爺,他怎麼樣?”
“腹部胸口多處有傷,後背舊傷未愈又撕裂,靈力使用過度。”
他搖頭唉聲,薛素笙心一涼,難道沒救了?
“你也别着急,先去找些草藥過來,我盡力試試。”
梅四英拈拈胡須,薛素笙一聽,振奮起來,急忙按他所說去找草藥。
忙忙碌碌一晚上,她的房間燈火明亮,天邊翻起魚肚白,漸漸聚了些橘黃橙紅的雲,看來今日要下雨。
梅四英收拾東西出來,鶴薇堅決不讓薛素笙再跟蕭慕待在一個房間,薛素笙和她再三央求,還是梅老頭拉拉她袖子:“唉,小孩家們的事,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這孩子心好,也别駁了她一番好意。”
“可是……”
“我會自己注意的,師父,真的,一有事就放信号!”
“你這孩子,唉。”
梅老頭趁機給薛素笙使了個眼色,拉着鶴薇走了,鶴薇還在絮叨,走的一步三回頭。
薛素笙關上門,房間裡血腥氣已被濃濃的藥草味代替,坐在床側,藥罐在火上煨着,噗通的泡泡漲起來,她時不時捏着蒲扇扇兩下,一晚沒睡,困意上湧,捏着扇子靠在床邊就睡着了。
就不該多事的,困死了,她半夢半醒間咂咂嘴,心疼男人,倒黴一輩子。
蕭慕在溫暖的房間中醒來,滿室藥香,身上蓋着棉的柔軟錦被,殘存小女兒家獨有的一點清香,鬼面被摘下放在枕旁,他恍惚以為自己又回到幻境中,一點清光落在鼻尖,他撐着身子緩緩起來。
薛素笙靠着床側,一手撐住半邊臉,蒲扇松松拽在手裡,鬓角出了汗,濡濕了衣領,眼下有道淡淡的青黑,看起來守了一夜未睡。
這樣的甯靜溫暖,令人心生眷戀。
像做了場美夢不願蘇醒,蕭慕抱起手上的被褥,貼近臉蹭蹭,讓柔軟的清香包圍着他,随後彎起指節,碰到那同樣柔軟的臉。
指尖輕巧刮蹭過臉頰,感受到噴出的溫熱的鼻息,勾過那渦梨渦,些微绯色不消,像摸過爛熟的蘋果。
連他自己也沒想到,循着本能會跑來這裡,無極仙尊法力無邊,和他對撞上他就沒想過活着回來,關鍵時刻,他竟住了手,母親的遺骨最終沒保住,在巨力之下碎成了碎片。
破碎的瞬間,蕭慕聽到她喚自己,那一聲解脫般釋然又安心的歎息,她留給自己最後的一句話:
“活下去。”
他趁機逃了,沒有回魔域,放任本能帶自己去最安全的地方——有她在的地方。
在那場瘋狂而可怕的殺戮之下,在壓抑的血液間隙,他自深淵而來,窺見一隻純白的蝶在腥風血雨中頑強撲扇着翅膀,帶着與這世界截然不同,格格不入的純淨。
他像在暴風雨中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的人,不論如何,都絕不會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