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月光如紗般蜿蜒綿亘,薛素笙推開房門,屋外螢火點點,她沿着石路走到後山,一首悠揚婉轉的曲子随風送入耳中。
不遠處小瀑布的青石上,背對她坐着個身影,右手捏着一枚葉片擱在嘴邊。
薛素笙提起衣裙,踩進水裡一路走到那塊青石旁,拍了拍順勢挨着他坐下。
像是習慣了,蕭慕放下葉片,他們一同仰起頭去看一輪月鈎,鈎在水中如鏡花水月,蕭慕總覺得現在的一切像一場别人的美夢,手一觸碰就碎了。
“我以為你還會躲着我。”
冷不丁一聲讓薛素笙愣了一下,而後讪讪:“沒有躲你,隻是你需要單獨的時間養傷。”
她心虛地想,前幾日确實糾結着沒去看蕭慕,一是她的緣故使劇情七零八落,蕭慕重傷說不好也有她一份在裡面,二是間接因為她讓林清影和蕭慕的緣分斷了。
薛素笙有些說不上來的愧疚。
她眨了眨眼,蕭慕還在看她,她高聲岔開了話題:
“我跟你說,今天山下的阿翁又來了……”
絮絮的話語,聲調如風筝一樣節節攀升,蕭慕能感受到喜悅的情緒波浪般湧過來,這場夢因她而變得真實,觸手可及。
在很久以前,他曾聽聞有人說快樂是會感染的,現下看來這個說法并不是無迹可尋。
百年來,薛素笙是他見過的最有活力,身上活氣最重的人,仿佛世上的一切都能讓她投入其中,自得其樂,沒有什麼能讓她煩惱,她總是能最快找到讓自己舒服的方式。
往日總嫌棄聒噪的聲音也在今日變得悅耳起來,蕭慕垂下眼簾,嘴角勾起一點笑意,零星星子映在瀑布上,勾勒成一條地上的銀河順水流下。
他捏起葉片放在唇邊,唇瓣輕向外撅起,流暢的氣流扇動葉片,嗚嗚咽咽吹過一首悠揚小調,不成曲譜,卻意外地好聽,夜風把曲子送的很遠,穿過重重密林,蕩過皚皚群山,一直去到層雲交疊的最深處。
薛素笙停了話頭,脫下鞋襪,玉白的足在月色朦胧的清泉下踏出一陣陣飛濺的水花,水滴随着足弓飛起又落下。
蕭慕見狀,悄悄轉開臉,安靜以葉吹曲,靜谧的後山,少男少女并肩而坐,地上映照的影子矮上一截,稍低些的影子頭靠着稍高些的影子,對影成雙,螢火點點,暗香與暧昧在空氣中浮動,蕭慕偏頭,毛絨絨的發絲蹭在耳側,心潮蕩漾。
薛素笙笑得春意盎然,蕭慕微微閉上眼,這笑聲像一束光,敞亮地照進他幹涸的心地,叮叮咚咚敲出花來。
他不懂什麼情,卻在這一刻心有餘悸,想擁抱這束光,想占有這束光。
她是他借着月光,在藤蔓結滿的長廊下,
偷偷窺探的心事。
……
廳堂内,鶴薇收撿出一盒小廚房新做的糕點,着人送去給薛素笙,想了想,她在内堂轉悠半天,看着梅四英慢悠悠地坐在草墩上撿藥草,還是沒憋住。
“老梅啊,你确定那小崽子沒問題?從那天救他回來我就心裡不安,他身上那妖氣濃的都熏人了。”
鶴薇當然見不得自己親手養大的白菜天天和一個疑似妖的家夥混在一塊,可梅四英每次都攔着她,要她等待。
等等等,要等到什麼時候?
梅四英幽幽歎了口氣,手上不停地撿着手裡的藥草:“想聽個故事嗎?”
“這時候了你還說故事!”
鶴薇一拍桌子,闆着臉坐下:“願聞其詳。”
梅四英閉着眼想了一會兒,開口徐徐講起來,他說,百年前天玄門剛剛揚名之時,無極仙尊還不是仙尊,他還是天玄門的掌門,座下弟子百人,其中有一人天賦卓絕,是他最得意的首徒。
“連我們都比不上他,我們煉氣時那家夥已經将劍訣練到五層,隻能幹看着又嫉妒又羨慕。”
這位首徒嫉惡如仇,月月下山為百姓降妖除魔,可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對妖的态度産生了變化,他變得,慈悲了,以往對妖都是一殺了之,而後卻多以渡為主,那商時序手上的降魔杵便是他所煉制。
“後來,我們才知曉,他與一妖相識,二人從惺惺相惜的對手成了并肩而立的眷侶。”
“和妖相愛,很通俗的故事。”
梅四英又歎一聲否認了她的點評:“若是尋常妖怪便罷了,大不了門派替他遮掩一些,可那是隻妖王,還是最厲害的大妖王。”
“羅刹一族的首領——蒼舒。”
“這!?”
蒼舒和首徒相愛後,無極仙尊得知了此事,将他們二人召進殿内,沒人知道他們說了什麼,可兩人安然無恙出來便彰顯了無極仙尊對此事的态度。
“看來這仙尊也是個心寬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