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了應答,明思硬着頭皮膝行幾步,來到裴長淵身前,擡手要為他寬衣。
書冊被擱置在案上,裴長淵握住她纖細的指尖,冷如冰雪。
“殿下?”明思仰頭望着他,男人的手心寬厚溫暖,驅散了些許寒意。
裴長淵翻過她的手,露出掌心明晃晃的傷痕,仿若一塊上等美玉染了瑕,他沉下目光,“有什麼事不能與孤說,何必糟踐自個。”
“不疼。”明思垂下長睫,露出一點笑,“還不曾謝殿下為臣女請的太醫。”
裴長淵掀眸睨着她,略帶薄繭的指腹在她唇角上一撚,“不想笑不必勉強,去穿上衣裳,讓人傳膳。”
“是。”明思順從地起身穿衣,出了房門喚蔣陵傳膳。
屋外的冷風一吹,驅散了明思的羞恥,脹痛的頭腦清明一片,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不知該慶幸還是懊悔。
還是慶幸吧,畢竟世上沒有後悔藥可吃,她隻能往前走。
用過晚膳,已經宵禁了,今夜自然是要留下來,來時便考慮好了,也就沒什麼可扭捏,明思跟着婢女去洗漱。
銀燭伺候她沐浴時幾番欲言又止,明思拍了拍她的手安撫,銀燭便無聲紅了眼眶。
銀燭可以哭,但明思不可以,她神色如常由婢女引路到了太子寝居。
屋内燈火明亮,如閣樓一般暖和,但太子不在,明思解開外衫,爬上床榻等候。
原本心裡頭打着鼓,提着精神,可今日實在太累了,高床軟枕,暖香拂面,竟叫她昏昏欲睡,靠着枕頭打起了盹。
直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從眼前晃過,明思一個激靈回過神,便瞧見太子坐在床沿。
“殿下……”明思慌忙起身要行禮。
裴長淵摁住她的手腕,低聲道:“坐着吧。”
屋内的燭火不知何時滅了幾盞,又被太子健碩的身軀一擋,光線暗了許多,明思低着眸,藏在身下的手攥緊了被褥,心如擂鼓,為即将到來的事忐忑不安。
雖說她做好了準備,可母親去得早,也沒人教過床笫之事,一時之間,連眼神都不知該往哪擱。
“害怕?”裴長淵收回了手。
明思擡起頭,太子換了身輕便的裡衣,燭火黯淡,男人清隽的側臉隐在昏暗中,将人襯得溫和了幾分,她搖搖頭:“不怕。”
裴長淵不動聲色地端詳,比之一月前,她消瘦了不少,下巴尖了,膽子卻還是一樣的大。
“有沒有什麼想和孤說的?”給她一個機會,就當是獎勵她的膽量。
明思頓了少頃,眨了眨漂亮的杏眸,輕輕依偎過去,抱住了太子結實的臂膀,笑中帶着些許羞怯,嬌聲道:“我有些怕疼,殿下輕些可好?”
明思不是猶豫不決之人,既做了選擇,那就買定離手,握住一切機會。
柔軟的雲團隔着裡衣貼近,裴長淵眸色一深,喉間滾了滾。
他看着明思面上的笑,彼此心知肚明今日為何而聚,但她沒有為父親喊冤求情,也沒有為幼弟問醫求藥,隻是睜着一雙明亮的眸子說,殿下輕些可好?
裴長淵捏了捏她的指腹,已經不再冰涼,掌心向下,手臂強勢地撈起明思纖細的腰肢收緊,兩人之間貼得嚴絲合縫。
床幔落下,明思眼前一暗,微涼的薄唇貼在頸項,龍涎香的氣息将她裹入萬丈深譚,她聽見他說:
“孤允你。”
……
明思醒來時不算晚,起碼屋内光線還是暗着的,但床榻上沒有第二個人。
她拖着略帶酸意的身軀坐起來,最難受的卻是雙膝,昨日跪久了,膝頭淤血青紫,一碰就疼,着實可怖。
明思擰了擰眉心,再一看身上,頓時熱了臉,紅痕點點,不堪入目,匆忙扯過衣裳披上。
起了身便沒瞧見太子,明思獨自用過早膳,蔣陵捧了一個錦盒過來。
“屬下已備好馬車。”比起昨日,蔣陵的态度愈發恭敬,到底是不同了。
“有勞。”明思打開盒子,除去幼弟的護心丹,還有一份止痛散淤的藥膏。
一夜未歸,周嬷嬷急得火燒眉毛,“大小姐去哪兒,奴婢擔心壞了。”
“沒事,小弟醒了嗎?”明思從銀燭捧着的錦盒中拿出護心丹。
周嬷嬷看見護心丹瞪大了眼,“醒、醒了的。”
“我去看看。”明思膝蓋酸痛,步子有些奇怪地入了内室。
周嬷嬷看着明思的背影,轉頭緊緊握住銀燭的手腕,嚴肅質問:“姑娘昨夜去了哪?”
銀燭扁着嘴,眼淚嘩嘩,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周嬷嬷臉色驟變,心涼到了谷底。
“阿姐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