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嬷嬷跟着說:“大小姐不僅沒有起身給老夫人行禮,還問老夫人要她母親的嫁妝單子。”
“嫁妝單子?”大夫人陡然回過頭來,“她要做什麼?”
府裡一直是大夫人當家,挪用了多少範氏的嫁妝她是最清楚的。
老夫人冷哼一聲:“隻怕翅膀硬了,要和咱們打擂台,和當初老二一個德行。”
“母親,這可怎麼辦?”大夫人擦幹了眼淚,“這單子萬萬不能給她。”
“急什麼,她成不了氣候,”老夫人拍了拍明靜芙的手背,“女大當嫁,她不是與信陽侯府有婚約,外嫁女自然管不着府裡的事,那兩個小的也翻不起浪。”
明大爺點點頭,又搖頭,“可是如今這情況,信陽侯府哪裡還肯要明思呢?”
大夫人思忖着,靈機一動,“正妻他們肯定不要,那妾室呢?我瞧着孫三公子很是喜歡她。”
“不錯,”老夫人贊賞道,“老二犯了罪,被聖上貶斥,一個罪臣之女,能讓她過府為妾也算是她的造化。”
明靜芙倚在大夫人懷裡,想着明思要去做妾,心裡頭解恨不少,“信陽侯府還要她做妾就不錯了,她憑什麼肖想正妻的位置。”
“正是這個理,你也别哭了,來日方長,你今日受的委屈,祖母會為你讨回來。”老夫人寬慰明靜芙。
明靜芙連連點頭,撒嬌賣乖,“謝祖母,祖母最疼我了。”
“好,兒子這就去聯系信陽侯府,越快越好!”明大爺當機立斷。
那可是一大筆銀子,到嘴的鴨子誰舍得讓它飛了?
*
明思沐浴後想着雙生子,又去了趟東廂房,見兩人呼呼大睡,她才放心。
“姑娘當心些,”銀燭扶着明思下台階,想起了方才的事,“姑娘要夫人的嫁妝單子做什麼?”
塗抹了散淤的藥膏,膝蓋倒沒有那麼疼了,明思仰頭望了眼黑沉沉的天,“大伯父官職不高,長房卻過得風生水起,想必吞了不少我母親的陪嫁。”
從前不管是因為母親說都是一家人,也不缺這點銀子,可既然做不成一家人,就得來算算賬了。
銀燭撇嘴道:“肯定是的,姑娘可别便宜了他們。”
沿着青石闆路越過中庭,明思上了台階,“想必他們不會把嫁妝單子給我,我得給舅舅寫封信,讓你備下的信箋備了嗎?”
“備着呢,奴婢給您研墨。”銀燭推開房門。
明思一隻腳邁過門檻,忽然嗅到了一絲異樣,她面色不改,轉頭吩咐銀燭,“你先下去歇息,讓守夜的也都退下,不許打攪。”
銀燭張了張嘴本想追問,忽地想到什麼,立馬應聲退下。
明思進屋關門,屋内燃着幾盞燭火,一眼就瞧見了梳妝台前立着的高挑身影,原本寬敞的閨房,因為多了個不速之客,顯得有些逼仄,實在是這個男人的存在感太強了。
她走了過去,福身要見禮,“殿下……”
“腿沒好便免了禮數。”一隻厚實有力的大掌托住了她的胳膊。
“謝殿下。”明思站近了些,見他在看梳妝台上的抽屜,方才銀燭忘記放回去了。
“怎麼就這麼點首飾?”裴長淵骨節分明的手指在她那些飾品中随意撥弄了兩下。
明思也沒隐瞞,直言道:“被偷了。”
不問自取,視為偷。
“國公府裡還有賊子敢惦記?”裴長淵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看來禁軍巡防還是太松了。”
他從中挑了支牡丹銀簪,長臂一展,将明思攬至身前,擡手把銀簪插入她的發中。
明思被夾在太子與梳妝台之間,為了不與太子靠得過近,隻能勉強往後仰,貼在梳妝台上,氣息有些不穩地回:“千防萬防,家賊難防。”
裴長淵好似沒察覺她的難為情,越發靠近了兩步,手下細軟的腰肢彎成了一把滿弦的弓,一手可握,觸感極佳。
“攘外必先安内。”裴長淵食指微屈擡起她的下颌,許是才沐浴不久,藏在長睫之下的盈盈星眸似含了雪水,雙頰透着些許瑩潤的粉。
視線往下,他盯着那張不點而朱的唇,說:“懂嗎?”
男人貼得太近,龍涎香的氣息包裹着明思,退無可退,腰肢酸軟得好似下一瞬就會折斷,她索性擡起雙臂,勾住了太子寬闊的肩借力,紅唇莞爾,“謝殿下教誨。”
兩人之間的距離再次縮短,裴長淵嗅到了極淡的鸢尾花香,是從明思發間傳來的,他滾了滾喉,“孤可不白教。”
明思目光上移,望着太子英挺的鼻梁,柳眉似蹙非蹙,狀似苦惱道:“臣女如今孑然一身,隻怕交不起束脩。”
銀簪上垂挂的流蘇随着明思擡頭微微晃動,在燭火下閃爍着光芒,亮得有些礙眼,裴長淵拔下那根銀簪,随手扔在地上,“那就拿别的來抵。”
銀簪觸地,發出“咚”的一聲響,明思美眸流轉,嗔道:“臣女就這麼幾件首飾,殿下還給扔了,明日怕是要光着腦袋出門了。”
“孤給你更好的,”裴長淵勁臂微擡,托着明思的腰讓她坐到了梳妝台上,“這些粗劣之物,留着也無用。”
一坐一站,明思的視野拔高了許多,腰部也終于得到解救,松軟了下來,見太子沒有不喜,她便放肆了幾分,用手勾着太子的脖頸,言笑晏晏,“殿下金口玉言,臣女可就等着了。”
“膝蓋還疼嗎?”不等她回話裴長淵便伸手将裙擺推了上去,露出青紫可怖的傷處,昨夜不小心壓着了,疼得她眼淚汪汪,可愛又可憐。
兩人貼得近,明思怕碰着膝蓋,隻能張開\腿坐在梳妝台上,小腿正好搭在太子身側,裙擺一掀,白嫩肌膚蹭在太子外衫上,涼意促使她蜷了蜷腳趾。
明思跟着低頭看,“殿下賞的藥膏有奇效,已經好了許多。”
裴長淵隻看了一眼就把裙擺放了下去,“仔細養着,别落了病根。”
“謹遵殿下之令。”明思歪了下腦袋,熠熠燭光下,眉眼間掩映着少女的靈動與俏皮。
滿頭青絲跟着傾斜,掃過裴長淵摟着她腰肢的手背,酥癢發麻,他順勢向上揉了一把明思細軟的發,掌心撫着她纖細的玉頸。
“這點疤痕倒淡了。”裴長淵佩戴着玉扳指的拇指貼在明思頸項一側,緩緩摩挲。
“傷口本就小,愈合得快,”玉扳指微涼,凍得明思一個激靈,下意識想縮頸,極力忍住了,柔聲求道:“殿下輕些,臣女的脖頸不禁折。”
“孤可舍不得折斷。”話雖如此,裴長淵卻一點沒手軟,掌着明思的脖頸拉近,他微微低頭,兩人幾乎面頰貼着面頰。
命脈在别人手中,明思大氣不敢喘,心跳怦怦,勾着太子脖頸的手指微微發顫。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明思耳際,裴長淵低沉的嗓音鑽入耳中,“明大小姐殺人連眼都不眨,總不至于輕縱了家賊。”
明思呼吸一窒,瞪圓了杏眸。
那日雨夜,是明思第一次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