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尚書喝了口茶,沉吟半晌說了句本不該外人來說的話,“你是自願的嗎?”
不知内情的會以為明思入宮就是攀上高枝,但知道内情的,隻會問明思是不是自願的。
梅尚書與明思也不過幾面之緣,心中就确定明思并非攀附權貴之人。
雖然沒有攤開說,明思卻知道梅尚書在問什麼,她隻笑了笑,“自願與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物有所值。”
“你就有把握?”梅尚書幹枯的手指捏着茶杯,“宮門可不是那麼好入的。”
深宮重重,葬送多少紅顔。
“不去做,便永遠也沒有把握,”明思不敢保證,但她隻有這個選擇,“老大人這一生想必也有情非得已的時候。”
梅尚書沉默了,他最大的情非得已便是送長子上了戰場,最終血灑疆場,白發人送黑發人。
明思沒有久待,她還有許多事要做,匆匆告辭離去。
明思走後,梅尚書久久站在原地,似入定一般,梅婵拿了件披風給他披上,“父親站在風口做什麼?”
“唉,近來朝中局勢不穩,憂心呐!”梅尚書轉身,步履蹒跚的回屋。
梅婵攙扶着老父親,“明姑娘是為了他父親來嗎?”
梅尚書沒說是與不是,隻贊道:“她是個心境豁達之人,将來會有一番作為。”
“可我聽說孫家與她有怨,孫家嫡長女乃太子妃,她入東宮能好過嗎?”梅婵不解道。
“正是如此,才教人佩服,”梅尚書難得這樣贊譽一個人,“此女不可小觑。”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鐵骨铮铮的平南公,亦教出一個硬骨頭。
離開梅府,明思徑直回了平南公府,馬車從東角門可以直接進去,可在門外,卻被人攔了下來。
“思兒妹妹,是你嗎?”
明思挑起半邊車簾,看見了從未見過的孫世誠,他頭發淩亂,錦袍皺巴巴,神情虛弱,像是從哪兒逃荒逃出來的。
“思兒妹妹!”孫世誠看見明思疾步沖了過來,想要靠近她。
但被護衛攔住,始終距離馬車一丈之遙。
孫世誠到底病了這麼久,實在掙脫不開護衛,隻能站在原地,眼眶發紅看着明思,“思兒妹妹,你當真要入東宮嗎?”
明思面無波瀾地說:“孫公子既知懿旨一事,也該改改稱呼,我可不敢攀孫家的門檻,做不得你的妹妹。”
“為什麼?我已經在向母親争取了,我會娶你的。”孫世誠看着明思,心裡頭越發痛苦,明明是兩個人的親事,他在極力争取,可明思卻無動于衷。
“你會娶我,我就一定要嫁你嗎?”明思嗤笑一聲,嘴角露出些許嘲弄,“孫公子未免太自信,你如今既無功名,也無爵位,我憑什麼嫁給你?”
“你……”孫世誠哪裡受得住這般的打擊,“你就一點也不喜歡我嗎?”
“從未,”明思毫不猶豫地說,“若非父親安排,你我沒有緣分。”
她父親是血性漢子,沙場英雄,孫世誠懦弱愚孝,本就不是她所向往的男子,再沒了不可納妾這一點,孫世誠竟毫無優點。
明思有些慶幸信陽侯府翻臉無情,否則嫁過去,她隻怕也要後悔。
想到這,明思覺得沒必要和孫世誠多說什麼,吩咐馬夫:“回府。”
“不,你别走!”孫世誠攔住馬車,脫口而出:“太子本是你的姐夫,你就真的一點廉恥也不要嗎?”
銀燭先沒忍住,斥責于他:“孫公子,是你們孫家失信于人,如今反倒怪我們家姑娘,你們才是不知廉恥!”
什麼姐夫弟妹,這種話傳開了,多損姑娘清譽,銀燭越發厭惡起了孫世誠,覺得姑娘不嫁給他才是好的。
“你敢喊太子為姐夫嗎?”明思再度挑起簾子,神情輕蔑,“君臣有别,做臣子的,還是要懂尊卑上下。”
孫世誠啞口無言,他的确不敢喊太子為姐夫,每次見太子都戰戰兢兢。
“來人,把孫公子送回信陽侯府,”明思放下簾子,語氣極其冷漠,“告訴信陽侯府,若再糾纏,我隻好請示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