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正賢堂。
妃嫔們請過安後沒一個散去,都坐在原位等那位即将入宮的明承徽,想要一探究竟。
萬良娣餘光瞥了眼坐在寶座上珠光寶氣的太子妃,輕笑道:“難得見太子妃娘娘穿得這般奢華富麗。”
為了彰顯正宮的端莊持重,太子妃不常穿豔麗的服飾,這話無非是暗諷太子妃往日做派虛僞。
太子妃睨了萬良娣一眼,“你不也是嗎?”
幾個人的視線齊刷刷挪到了萬良娣身上,萬良娣也沒覺得難為情,“姐妹們皆是如此,想必是為了歡迎新進宮的明妹妹。”
說是歡迎,實則是因為明思的美名早已傳開,誰都不想被明思比下去,因此極盡裝扮,華服珠玉加身。
可即便如此,當明思走進來時,衆人仍舊怔了須臾。
院子裡的拒霜花開到最後一茬,花團錦簇的挂在枝頭,明思着一席湘妃色妝花緞曳地宮裝娉娉袅袅而入,竟将樹梢上的麗色都壓了下去。
一雙柳葉眉似遠山青黛,一汪杏眸含着春池秋水,盈盈拜倒在錦墊上,俯身時腰肢竟如嫩柳不堪一握,檀唇輕啟,聲如莺語,“妾身拜見太子妃娘娘,娘娘萬安!”
一枝春雪凍梅花,滿身香霧簇朝霞。①
别說太子妃笑不出來,這下連萬良娣也抿平了嘴角,這般儀容氣度,難怪被人稱為‘京城第一閨秀’。
太子妃還是幾年前見過明思,那時便知她姿容不俗,今日再見,竟要比先前更加出衆,滿屋子珠翠環繞,竟都黯然無光。
平南公一事,不曾折損她半分容色,宮裝加身,愈發襯得她貴氣華麗,好似她天生就屬于這宮牆奢靡之處。
孫氏即便再怨恨明思,也得擺出太子妃的端方大氣,嘴角挂了一絲笑,“明承徽免禮。”
“謝娘娘。”明思擡首,瑩潤如凝脂般的面容袒露于人前,她跪在錦墊上未曾起身,照規矩,她需要為太子妃敬茶。
可沒有人奉上茶盞,太子妃高坐上首,望着跪地的明思清了清嗓子,“本宮今日有些不适,太醫說不得飲茶,待明承徽承寵後再來敬茶吧。”
明思知道入宮後太子妃少不得給她使絆子,這不,才進門,就給了她一個下馬威。
妾室進門給主母敬茶意味着尊敬服從,主母喝了茶便是接納其成為家中一員,不喝茶,妾室便算不得正經進門,會被人議論。
太子妃此舉擺明了告訴所有人,她不喜歡明思,慣會拜高踩低的宮裡頭,将明思立成了一道靶子。
衆人冷眼看好戲,誰都沒有開口。
但讓人意外的是,明思面色不改,好似不知道有這個規矩,恭順道:“妾身謹遵娘娘吩咐。”
若是連這麼點小刁難都放在心上,她還不得被氣死,不過是一盞茶,她是皇後娘娘懿旨冊封,不喝茶還能将她攆出去嗎?
太子妃沒瞧見明思半點屈辱的模樣,好似一拳打在棉花上,反倒有些不悅,“起來吧。”
銀燭扶着明思起身,教引明思的女官又引見了旁的妃嫔。
東宮妃嫔的确是少,算上明思屋内也不過六個人,其中隻有萬良娣位份高于明思,她便屈膝見了禮。
“明妹妹多禮了,”萬良娣笑了起來,看向太子妃,“聽說明妹妹險些就做了太子妃的弟妹,故人相見,娘娘應當歡喜吧?”
這話分明就是笑話太子妃,明思與孫家決裂一事鬧得沸沸揚揚,誰不知道其中糾葛,旁人都不敢說,偏偏萬良娣慣愛和太子妃作對。
“無稽之談,萬良娣少聽些風言風語,”太子妃多看明思一眼都嫌煩,“本宮乏了,都散了吧。”
宮裡頭處處都是規矩,連請安退場也尊卑分明,太子妃入了内室後,妃嫔才依次離場,萬良娣先行離開,明思擡步準備跟在後邊,突然楊承徽從側邊蹿了出來,輕撞了一下明思。
楊承徽皮笑肉不笑地說:“哎呀,明妹妹勿怪,姐姐習慣了走在萬良娣後邊。”
同為承徽,明思沒有退避的意思,擡眸淺笑,“楊承徽若有心,習慣也是能改的。”
楊承徽沒想到明思才入宮就敢這般硬氣,臉色驟變,“哼,明承徽好大的口氣,幾時爬到我上頭,再來教我做事。”
說完,楊承徽便帶着婢女大搖大擺地搶在明思前頭離去,好似這樣就能壓明思一頭。
明思也沒多說什麼,落後幾步離開正賢堂。
銀燭扶着明思,心裡頭憤憤不平,卻努力忍住了,宮裡說得越多就錯得越多,她生怕連累了明思。
教引女官将明思送到風荷苑外,銀燭忙塞了一個沉甸甸的荷包到她手中。
進入風荷苑,範嬷嬷便帶着一衆伺候的宮人跪地行禮,“奴婢請明承徽安!”
明思掃了眼,領頭的嬷嬷穿着更為得體些,底下太監、宮婢、粗使婆子加起來有十餘人,她隻是承徽,倒也不算少。
“都起來吧。”明思上了台階,“我初入宮闱,也不識得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