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家,舒羯在走廊就開始搖搖晃晃地脫衣服、摘首飾。
累都快累死了。
披着的男士西服被她随手丢到地上,她從上踩過,突然,一陣男聲從身後傳來——
“剛剛是誰送你回的家?”池昭坐在沙發,嚴肅審問道。
舒羯被吓了一跳,“所以,你要不先解釋一下為什麼會出現在我家裡。”
她很生氣,剛剛鬧出那麼大的輿論,海立讓他們暫時不要接觸,池昭卻像是沒聽懂似的,生日宴一結束,還是跟往年一樣來了她家裡。
池昭到底是沒有職業危機感,還是天生耳背、故意裝傻?舒羯不信他經紀人沒有提醒過他,到底還想不想在内娛混啊...
他完全沒察覺到她的不滿,仍繼續問她:“你去哪了?為什麼不接電話?”
池昭辛辛苦苦找了她那麼久,最後回來,她隻跟他解釋說是去外面散心了,這誰信啊!
舒羯接電話時,聲音非常不自然,就好像是做賊心虛的感覺。
而且,旁邊還有個男人的聲音,他聽到那聲音在接下他電話時發出感歎:“你現在這不是挺清醒。”
舒羯在幹嘛?居然在一個男人面前裝醉!?
明明以前暗戀告終都會哭一陣子的小女孩,自她大火之後,他都再也沒看到舒羯私下裡和哪一個男性有過單獨的見面。
他們之間能沒點事麼?
舒羯一直矢口否認,自己生日宴的出逃是跟其他人有關,她解釋說是因為受不了老登跟她聊聯姻,索性跑了出來,這誰信啊。
“小羊,你心胸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狹窄了?就那幾句話你就受不了了?嚴續那事兒也沒見你有那麼大反應。”
舒羯扔了耳墜跳腳:“一個是在工作!一個是我的生日宴!兩者不一樣。
至于舒羯為什麼反應會那麼大呢,主要還是因為嚴續實在是太可惡!
有關于嚴續的事情在前些天鬧得沸沸揚揚,無非就是綜藝裡為了節目效果,在她即将要被一盆水潑得很慘的時候,某男演員毅然決然站出來擋在她身旁,并說出了句破圈了的瑪麗蘇話語:“她是我的人,我自是要護。”
自此次事件之後,讓廣大路人網友磕生磕死,嚴續圈粉無數。
衆所周知,她對外的理想型是中長發,戴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腹有詩書氣自華的類型,每一個采訪她都是這麼說的。
而嚴續呢,那天的造型正好就是這樣,分文不差,競賽答題的時候侃侃而談,俨然一副知識分子的模樣。
為了不打破公司給她塑造的理想型的樣子,她便多看了他兩眼,跟人主動打了招呼。
後來一查發現是個中專學曆,還是成績太差而辍學的那種,而且他也沒近視,就是為了蹭她的熱度才這麼打扮的。
也正是這些舉動被截成GIF,至今被各大網友在互聯網上品評,說這是她看中意之人的眼神。
此次事件之後,她意識到了男人有多心機有多會僞裝,為了給自己提咖,什麼樣的舉動都會做出來,當然不排除是嚴續的團隊讓他這麼做的,但是隻要他拒絕又有誰會逼着他呢。
這是她的賽博黑曆史。
“那是老許安排的,她要我賣她個人情,那我姐們我能不幫嗎?” 她為自己的看走眼而找借口。
話題很快被轉移。
池昭翻了個白眼:“你幫她,她讓你綜藝PTSD了,現在綜藝都不敢上,生日宴上除了公司的人和我,你娛樂圈裡連個朋友都沒交到,你還真覺得她沒問題?幹什麼她都要幹涉你。”
舒羯臉色微變,掐住池昭的臉頰:“你少揭我短。”
池昭“嘶”了一聲,剛要還手,話鋒一轉,忽然想起什麼:“對了,說起綜藝,我跟賈政霖吃飯了。”
“怎麼樣?偶像濾鏡破滅了嗎?”
池昭立刻炸毛:“你不懂他的魅力!他可是十全十美的男人!”
舒羯一臉“你瘋了”的表情:“男人犯花癡的樣子真是蠢得要死。”
池昭越說越興奮:“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既不引人注目的迷人,又迷人得不引人注目’?這就是他!我現在想想都要沉淪在他的眼神裡……”
“收起你羅曼蒂克的想象,這世界上哪有十全十美的聖人,尤其是男人,你現在就是偶像崇拜,看什麼都夾層濾鏡,萬一人私底下是個煙酒都來的爹味油膩男怎麼辦?”舒羯不以為然地說道。
很快腦海裡浮現出剛剛看過的劇本裡那個男主人公的模樣,表面上看着是陽光帥氣,實際上也不過是個愛蛐蛐女生的崽種罷了。
“怎麼可能,他是我的偶像,我對他的事了如指掌,從一開始見面,在後台我就要了他微信,那幾個跟我差不多的新人演員還嘴碎說我不知好歹呢。”
池昭顯然是聽不進去她的忠告的。他回憶起這幾天的工作遭遇,一掃疲憊,精神猛然煥發。
“然後呢?”
“然後我狠狠誇了他出道那部短片,還誇了拍那部短片的導演。他居然回誇我,說我有眼光!”
舒羯無語:“瞧你這不值錢的樣子……你确定你不是看上他了?”
“放屁!我隻是單純的偶像崇拜,靈魂上的共鳴,你懂嗎?粉絲心态,跟談戀愛無關!”
池昭興頭正盛,直接打開電視:“來,我給你看看他的出道短片,你看了就懂了。”
舒羯困得眼皮直打架,當然是立刻拒絕。
她好不容易因為生日宴休息一天,結果起得比開工還早,忙活了一整天,光是捯饬自己就花了大半時間,參加自己的生日宴跟走紅毯似的,腳後跟被高跟鞋磨紅,精神耗盡,誰還要陪他看電影?
池昭完全沒聽到她的拒絕。
電視打開,光影浮動,熟悉的片頭音樂響起。舒羯原本已經準備起身回房,但不經意一瞥,她的目光凝固了。
片頭字幕緩緩滾動。
Director: Leon (France).
池昭偏了偏頭,看見舒羯非常認真地托着下巴進入了觀影模式。
啀?不是說不看的嗎?不是說累了要立馬回房間睡覺了嗎??
這幾個字像是一道電流,霎時讓她本就困倦不堪的意識變得清醒無比。
她盯着那行字,心跳有一瞬亂了拍。
這個名字……
在經曆了如此詭谲的一夜之後,它竟然又以這樣戲劇化的方式出現在她眼前。
舒羯原以為自己發現的是一張白紙,可現在才知道,這張白紙早已被染指過。
原來,他早就拍過片了。
池昭還沉浸在自己的興奮裡,完全沒注意到她的異常。
影片開始播放,畫面定格在一座被廢墟吞噬的城市。世界已然毀滅,隻剩下四名幸存者在荒野中掙紮。陰影沉沉的天空下,他們在殘垣斷壁間徘徊,尋找着尚存的一絲生機。
介于意識與潛意識之間近乎于幻覺似的的切分剪輯、大段大段的長鏡頭。
這部電影,隻有短短四十分鐘。可僅僅是這四十分鐘,就足夠讓人毛骨悚然。
那種壓迫感、那種深埋在影像之下的情緒,太過濃烈,以至于讓她脊背發涼。
末日片的主題通常是愛能戰勝一切,可這位名叫Leon的導演拍出來的,卻帶着一股陰嗖嗖的味道。
故事的結尾,那四名幸存者相繼死去。隻剩最後一名青年男人,站在幹涸的水井旁。
鏡頭緩緩推進,男人一動不動地凝視着井口,似乎在等待什麼,又似乎什麼都沒有等待。
最後他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而後随着環軌,男人神色微變,一陣放蕩的歇斯底裡的嚎叫在井中洇開。
影片結束,屏幕漸暗。演職人員表滾動而過,像是一株成熟了的葡萄藤,被沉甸甸的果實壓彎了腰,觸到某種深埋心底的宿命,她心猛然一顫。
一部完全的、具有自我沉溺式傾向的作品。
影片終結時,舒羯才開口說話:“我終于知道為什麼你偶像這部片子冷門到沒人看了。”
池昭淩厲的目光穿透而來:“為什麼?”
“因為拍他的人就不是個正常人。”
“你怎麼知道?”
舒羯沒回答,她換了個手勢将手虔誠地放在腹部,靜觀片尾,無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