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羯,你什麼時候和春來認識的?他才剛回國呀。”
林漾對她的态度還能稱得上是親切,可話一出口,舒羯卻察覺到了某種隐而不露的探究。
舒羯回答說是前不久因為一些意外認識的。
她出狗車禍了。而罪魁禍首就是他那隻名叫Chubby的大胖黑狗!
前不久?林漾從她一身精緻裸露的禮服掃過,滑過她突兀有緻的胸脯,最後停在她的臉上,眼底是看不透的神色。
——一些名門望族的千金都未必認識陳春來,她一個女明星倒是已經認識了?
如果不是了解他向來的作風,林漾都要懷疑這小子是不是在某些地方胡亂鬼混了一趟,才和舒羯扯上了關系。
他目光沉了沉:“你們……在哪兒認識的?春來,你沒去什麼不該去的地方吧?”
舒羯又不是沒有眼力見、聽不懂話外之音的人。
在林漾看來,女明星就一定跟見不上台面的交易有關,包養、金主之類的,反正林漾說這話是嫌棄她的意思。可以說是看不上她。
兩個人的圈子不同,是不應該認識的關系。
“林叔。”
還沒等舒羯來得及諷刺回去,陳春來率先開了口,“她沒有必要向你交代。我有那麼多朋友,你都要一一過問嗎?”
林漾是他的繼父,但也僅此而已。
哪怕陳寒冬再怎麼希望他們相處融洽,林漾他自始至終都隻能是他和陳瑾笙的叔叔。
林漾見陳春來臉色變差,将話鋒一轉:“春來,你不知道吧?她媽那個人心思很重,是個徹頭徹尾的惡毒女人。我這是為你好,怕你被她們騙了。”
“她們家最近一團糟,快破産了。她媽現在急着找個冤大頭接盤,萬一把主意打到咱們家身上……”
她雖然并不喜歡舒珂甯的所作所為,可以說,母女之間已勢同水火。
那日生日宴後,她跟母親關系就已不大好。舒珂甯一直給她發消息,催她見人、結婚,她已經有好幾天沒有回複了。
可這不代表她願意聽旁人指摘她的母親。
舒羯笑得慢條斯理:“林叔,你說得對啊,有其母必有其女。”
“所以呢,比起指摘别人,你還是管好他比較重要,不然等他真的被心思重的女人騙走了,你該怎麼辦?怕是要活活氣死吧?”
“心思重的女人”這幾個字被她故意加重,幾乎是鋒利地反刺回去。
林漾的臉色頓時黑了下來,胸口劇烈起伏了一下:“你、你——”
他氣得發抖,憋出一句:“長得漂亮,嘴巴怎麼這麼毒?跟你母親一個樣,一點教養都沒有!”
“彼此彼此。林叔你也一樣。”
“不過呢,您誇我漂亮,我就當是你的道歉收下咯。”
眼前女生的眼神看起來格外自信,身上有種打了勝仗的光彩。
她身上的禮服,像極了紫藤花織就的綢緞。而她本人,堅韌、柔軟,就是那朵紫藤花。
“舒小姐。”陳春來突然開口,“你還能走嗎?”
“嗯?”舒羯一時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麼破問題?
她還沒開口,下一秒,手腕就被握住。
——溫熱的掌心、帶着力道的牽引。
他順勢一拉,舒羯踩着高跟鞋,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穿過人群,朝街角的小巷快步走去。
“你幹什麼?”
舒羯一手提着裙擺,不太好跑,但還是跟上了。
她覺得這個男人簡直莫名其妙,就好像被什麼英雄主義沖昏了頭,覺得她現在需要被‘保護’。
直到跑到僻靜處,陳春來才停下,松開她的手:“你不能當面那樣說他。”
“……?”舒羯沒懂陳春來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意思是隻可以背後這麼說嗎?他又不是皇帝。
“林叔心髒病很嚴重。”陳春來說,“不能太過于激動……”
所以,她剛剛是不是,詛咒人家當場去世了?
……靠。
舒羯臉色頓時微妙起來,懊惱地一手扶上額頭:“shit。”
她認命地雙手合十,朝着空氣道歉:“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道歉的話,你應該親自跟林叔說。”
“我才不會跟他道歉。”
“不過呢。”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禮服,笑容燦爛又挑釁,“我還是要謝謝你,感謝你用這麼直白的方式,幫我結束了這一場并不太良性的對話。”
她歪頭看他,眼神亮得驚人:“要是你不拉我走,我可能會繼續說點什麼,真的把他氣出個好歹。”
“還是得感謝你哦,陳春來先生。”
舒羯蠱惑的瞳眸,眼尾與眉梢都微微往上揚,以一副她深知任何人都拒絕不了她的神情望向他,企圖以眼神交流的方式将這一人情還了去。
要是現下不還了這個人情,以後可怎麼指定要誇大其詞這件事情呢,男人都是這樣的。
你無法辨别眼前的男人到底是好是壞,男人總是很壞,隻有裝的好不好的區别。
當然舒羯也不想欠他的。
在她的世界裡也沒有什麼免費的善意。所有好心都是明碼标價的,就跟貨架上商品的價格标簽一樣,大一點的就貴一些,而小一點,類似于當前狀況的,就可以以幾句好話,幾個善意的眼神還回去。
他不知道是感受到了舒羯赤裸裸的感謝眼神還是什麼。斂着的眸色落到她身上,陳春來打量她了數秒,才不緊不慢開口:
“舒小姐,不是每次的劍拔弩張都要分個高低。”
“我按照我自己的意願行事,跟你有什麼幹系。”
按舒羯的意思是說,他就不該多此一舉。
“但意願本身并不自由,在你如此冠冕堂皇地叫我名字之前,就應該做好,我可能會擾亂你今天選擇的準備。”
陳春來個子很高,将近有一米九,舒羯需要很用力仰起頭才能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舒羯的視線在他臉上停留良久,半響才開口說話:“不是冠冕堂皇,叫你名字之前我想了很久的。”
“那跟林叔說話之前怎麼不想一想?”
“刻薄的話不用想,因為我本身就是個刻薄的人,尤其是面對男人。”
天色逐漸明朗,巷口半遮半掩的陽光霎時轉變得更加猛烈。
舒羯背倚靠在牆上,瞳仁在太陽的輝映下折射成漂亮的琥珀色,眼睛一眨一眨,睫毛像是一把跳動的鋸齒梳。
“你不需要妄自菲薄,你一點都不,我可以理解你。我有時候也會有對别人刻薄的沖動,隻是我沒你這麼勇敢,會真的表達出來,畢竟成年人的世界,還是為彼此保留體面會比較重要吧。”
對于陳春來說的,舒羯沒有回應。
她實在不知道面對一個男人說“我可以理解你”她能回複什麼?
要當捧哏嗎?才不要呢!雖然對于他說的話,舒羯是同意的,但她就是不想捧着他、誇他、認同他,這在舒羯眼裡,無疑是一種對待男人的谄媚行為。
不過她倒是有了别的想問陳春來的話。
舒羯本來沒打算問,但話到嘴邊,又忍不住想知道答案。
“你怎麼不加我微/信?”雖是仰首看他,可舒羯眼神還是居高臨下。“别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
“忘了。”
“忘了?看來我給你的印象還不夠深?”
她不信。
那天晚上,陳春來送她回家,臨别前,她拿簽名筆在他掌心寫下一串電話号碼,信誓旦旦,像是笃定這個男人一定會加她的聯系方式。
她回家後立刻把手機号搜索微/信的功能打開,等待着一定會到來的好友驗證,洗完澡,甚至臨睡前,還特意刷新了一遍微/信。
結果,他根本沒加她。
舒羯手一擡,随意地扯住了陳春來的領口,另一隻手落在他腰側,半真半假地逼近一步。
“你确定,是忘了?”不是故意沒加?
但這一步沒站穩。
腳下的高跟鞋踩到了碎石,舒羯身體一個趔趄,不得不順勢拽緊陳春來,把人當成臨時的支撐點。
她鼻息微顫,香水的氣息彌散在彼此之間。
巴黎街頭,一位老爺爺站在巷口,脖子上挂着一台老式相機。他目光炯炯,手指落在快門上,為自己捕捉到了難得的清晨愛情畫面而感到興奮。
就在這時,陳春來忽然攥住她的手腕,一用力,将她扣進自己懷裡。
“有人。”他提醒,“如果不想被拍到正臉,你就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