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衆人面面相觑,看了看跟前站着的一排壯漢,瑟縮了脖子,随後便有一個女聲,弱聲問道:“姑娘,我們排好隊,真的就能去喝粥了?”
“是。隻要你們能守規矩,排好隊,我保證每個人都能喝上粥!”
“好好好,我們這就排隊。馬上就排!”
說着,人群開始動了起來,有條不紊地排起了隊伍,已然不再像之前那樣亂糟糟的一團。
白頌竹又回到粥棚,擡頭看去人群已排好長隊,回頭看了看今早帶來的粥,怕是不太夠了,便囑咐幾人回去多準備一些,盡快送過來。
白頌竹一勺一勺地盛粥,右手酸了便換左手,兩個胳膊都有些擡不起來。鍋裡的粥已經見了底,但是眼前的隊伍卻越來越長,一眼望過去連隊尾都看不到。
明月急匆匆地跑過來,湊在她耳邊道:“姑娘,咱們就剩下最後一桶粥了。”
“回去熬粥的人,什麼時候能回來?”
“熬一大鍋粥少說也要小半個時辰,這麼多的人,送過來也不夠喝。”
“派人回去催一催,有多少便先送來多少。另外再跟這群人說一下這件事兒,告訴他們稍微等一下,今日的粥一定會分到每個人手裡,讓他們稍安勿躁。”明月點了點頭,正要離開又被叫住了,“再幫我準備多準備一些其他東西!”
白頌竹手上的粥已經分完了,正好趁這個間隙休息一下。揉着胳膊,擡頭看着眼前人們,便發覺這些人身上的衣衫,雖然有些髒污,卻并不邋遢,怎麼也不像是乞丐的模樣。正疑惑着,忽然看到路邊有一個女娃娃,頂着一張黑白分明的眼睛,孤零零地坐着。白頌竹走到那個孩子跟前,蹲下身子道:“小妹妹,怎麼就你一個,你家大人呢?”
小女孩細聲細氣地道:“我在等着阿婆在領粥。”她盯着粥棚的方向,咂摸了兩下嘴。
白頌竹從懷裡掏出一袋點心,早上還沒來得吃,累了一天更是什麼也吃不下。遞到女孩跟前:“餓了吧,吃點糕點墊墊肚子吧。”
小女孩舔了舔嘴唇,卻沒有動,擡起頭一本正經地道:“謝謝姐姐,阿婆不讓我吃别人給的東西。”
白頌竹瞧着她,覺得這孩子乖巧又懂事,一看便是被家裡人好好教養的貼心寶貝。不由得問道:“小妹妹,你是從哪來的?你家在哪?”
“河山村。”
河山村正是在三山渡的一個小村莊,這地方距離津洲說完不遠,說近也不近,但是一路過來也要七八日。白頌竹有些驚訝:“那好遠呢!你就這麼走過來的嗎?”低頭看了看她的鞋子,鞋底被磨損得很薄了,鞋尖也滾了毛邊,一副長途跋涉的樣子。如此說來,這些人并不是什麼乞丐,而是來此避難的災民。
“阿婆說家裡發水了,我們得去個沒有水的地方才行……啊,阿婆!”小女孩眼睛一亮,忽地站起來,越過白頌竹向她身後跑去。
白頌竹轉過頭,小女孩伸手抱着一位阿婆,阿婆彎着身子,将手中的碗抵到小女孩嘴邊,“快喝粥吧。”聲音虛浮無力,眼神卻無比慈愛。
白頌竹走上前,“阿婆,這是你的孫女?”
阿婆擡頭,回道:“正是。”
“聽說你們都是河山村的人,這些人都是嗎?”
“是啊,這些都是我們一個村子的人。半個月前,三山渡的河壩被水沖塌了,大水淹了我們河山村,死了好些人。我們這些逃出來的人,也沒好到哪兒去,沒有糧食更沒有銀子。餓了幾天,聽說每月十五,津洲城外有白家施粥,我們這才趕過來。”
“衙門不管你們嗎?”
阿婆搖了搖頭:“三山渡來了一群海盜,聽說海盜的首領是朝廷下了通緝令的,值不少賞銀。那些人忙着緝捕海盜,便也不理會我們這些人的死活。”
聽到“海盜”兩個字,白頌竹忽然覺得記憶中有某些事情串聯起來。上一世,三山渡這條河道,不知何時聚集了一群海盜,叫嚣着讓漕運商供給他們過路費,何其可笑!三山渡這條水道,當初還是由白家人一點點開鑿出來的,如今水路通暢,竟然來了這幫蠅營狗苟前來敲詐,商會之人自然沒有理會他們。
海盜見勒索行不通,便炸了三山渡的河道,這才導緻河道洩水,淹了附近的村子。府衙不作為,還反口咬定是白家偷工減料。因三山渡是漕運必經之路,商會出了錢修補河道。結果修一次,海盜炸一次,實在無法無天!這麼鬥下去,受苦的還是百姓們。于是再心不甘情不願,商會還是做出了妥協,交了銀子盼着能送走這群瘟神,企圖了結此事。誰知海盜欲念太多,得了一次好處,便繼續獅子大開口,如若不從,便揚言炸壩。
以前這些事情都是阿翁在處理,她不過是從阿翁那裡聽過一兩耳朵。隻記得這群海盜擾得整個商會都是心力交瘁,元氣大傷,阿翁也因此老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