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大海怒道:“海上的規矩,手下敗将直接痛痛快快給一刀,豈有你這樣的!”
黃大海看着是個五大三粗,倒是個很講規矩的人。不錯,海上确實是有這麼個規矩,隻是……
白頌竹歪頭看他:“我又不是海盜,為何要順着你們的規矩做事?再說了,我一個姑娘家,最看不得打打殺殺這種血腥的畫面了。”言畢,白頌竹站起身,開口吩咐道:“給他松松筋骨,開開筋!”
“好!”
船上的衆人因黃大海險些喪命,本就心存怨氣,如今得了命令,個個摩拳擦掌地圍了過去。
這個架勢顯然吓壞了黃大海,他高聲叫嚷着:“你們要幹什麼!你們這樣不合規矩!”話還未說完,便被人按住身子,緊緊地抵在柱子上,從中又走出兩個人,一左一右站在黃大海兩旁,分别扯着他一條腿,急速向兩側一掰。與此同時,一陣震耳欲聾的哀号直沖雲霄。
衆人見此場景,似感同身受一般,也不由自主跟着合起了腿,個個面露痛苦。白頌竹捂住自己的耳朵,聲音才減弱一些,卻仍震得嗡嗡作響。轉頭看向陸巡,他的眉頭也緊緊地擰在一起,似乎也是被這一聲吵到了耳朵。
白頌竹對旁邊的李叔道:“李叔你看着些,讓他們下手别太重了,好歹留他一命。”李叔應了一聲好,白頌竹這才放下心來,又轉頭道:“陸巡,我們換個安靜的地方吧。我心善,瞧不得這麼慘的一幕。”
陸巡點點頭,甚是同情地瞟了一眼,道:“我瞧着也怪于心不忍的。”
兩人進了船艙,外面尖銳的嚎叫聲變得也沒有那麼刺耳了。進到了黃大海的房間中,屋裡的設施卻讓白頌竹吃了一驚。
白頌竹以為像是黃大海這樣狂妄自大的人,房間大抵也該如他的為人,不說十分奢靡,卻也不該是如此的……簡單,甚至可以說是有一點簡陋。黃大海在海上高低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卻還用石頭墊着桌角,椅子也看得出年頭久了,坐在上面還微微打着晃,竟是連一套完備的家具都沒有嗎?
白頌竹疑惑道:“黃大海不該這麼窮吧?這未免也太摳摳索索了。”
陸巡附和道:“确實過得十分節儉。”
白頌竹圍着那張用石頭墊桌角的桌子轉了一圈:“這個黃大海倒是真有意思。船是破破爛爛的,就連他屋裡這些東西也是破爛,也不知這些年他劫下來的錢是用在哪兒了。”
陸巡擡眸打量一圈整間屋子:“看這艘船的樣子,年頭是不短了。”他伸手一指,船艙的壁上還有一處打着補丁,看着委實有幾分滑稽。
“這艘船是黃大海自己造的,從他當海盜的第一天開始就一直用着,如今也有快二十年了,縫縫補補的還在用。我也隻是聽說,卻沒想到親眼所見,倒是比聽聞感覺更……簡樸。”白頌竹實在想不出用什麼詞來形容,最後想到的也就隻有“簡樸”二字,卻還是說得委婉了。
陸巡總結道:“他倒是個念舊的人。”
白頌竹在屋子裡轉了轉,最後幹脆直接坐在凳子上,凳子發出咯吱一聲悶響,“陸巡,你說黃大海會不會把一切都招供了?”
陸巡默了一會兒,語氣堅定地道:“他不會,倘若他不說,還有活下來的機會,若是說了,便是必死無疑。”他沉下聲音道:“你可聽過有關黃大海的另一則傳言?”
白頌竹思索片刻,這些年有關黃大海的一些謠言确實很多,除了他怕死的傳言外,倒是還有一則也流傳得十分廣泛。這則傳言說,黃大海是個狠人,對别人狠,對自己也狠。幾年前,他為了逃命不惜舍棄自己親生兒子的生命,且此後還洋洋自得地放言道“兒子沒了,大不了再生一個,隻要留的一條命在,不愁以後沒有兒子!”
虎毒尚不食子,黃大海這人卻突破了人性的底線,也正是因此,他黃大海的名聲就此響徹四海之間。
“黃大海連自己親生兒子的命都不當回事,實在是個自私到極緻的人,更何況他又知道自己對我們有用處,隻要他不說,我們也不會輕易動他。”想到此白頌竹氣得牙癢癢,道:“但是,我見他那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就覺得十分火大!”
陸巡看她義憤填膺的模樣,忽地笑起來:“你既知道他是個無賴,一個無賴自然隻會做無賴事情。你可知他這樣做,就是故意惹你生氣,你還真上他的當了。”
“我知道!可就是忍不住!他現在是吃準了我們拿捏他沒有法子,才如此猖狂。看他那副作死的模樣,我真想将他扔水裡喂魚!”
“想要對付無賴,還是要用無賴的法子。”
“要多無賴?”
“誅心為上。”
白頌竹将這四個字仔細咂摸了一下,仿佛一團迷霧被輕輕撥開。笑容瞬間又回到她臉上,笑眯眯地順嘴道出一句:“還得是你,鬼主意真……”
話未說完,便卡在喉嚨中,陸巡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眸便闖入她的視線,白頌竹頓時一愣。
上一世,她和陸巡沒少闖禍,他鬼主意多,每一次想到什麼法子,便會露出這樣的眼神,晶亮的眼眸帶着一絲狡黠,像極了一隻狡猾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