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悟一飲而盡,又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肉塞進嘴,滿足地咂咂嘴,随後提起酒壺,給他們倒上。
白頌竹立刻道:“大師,陸巡喝不了酒的。”
靜悟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道:“哎喲!老和尚忘記了!”
陸巡淺笑道:“隻是一兩杯而已,我沒事的。何況難得在此遇見熟人,這一杯酒還是要喝的。”說着,他舉杯對他,聲音誠懇地道:“大師,我敬您。”
閑聊幾句,酒過幾巡。
陸巡已經醉了,支着腦袋,昏昏欲睡。靜悟瞪着迷離的眼睛,似乎也是醉意不淺。
“大師?”
靜悟迷迷瞪瞪地應了一聲。
白頌竹這才開始問道:“大師,你可還記得你同我說過的話嗎?”
靜悟含含糊糊道:“啊,什麼話?”
“你說我這一世的因緣際會都是上一世的人替我求來的。我的親人,愛我的人,都用他們最寶貴的東西求給我。上次說到陸巡卻沒說下去了,他到底犧牲了什麼?”白頌竹不止一次問過陸巡,可每一次都被他輕巧帶過。沒想到今天能碰到靜悟大師,或許能從他嘴裡套出點什麼呢。
“啊……是有這麼回事。陸公子……用自己最在乎的東西,換你彌補遺憾。”他打了一個酒嗝,故作高深地道:“他若不告訴你,老和尚也不好說啊!”
白頌竹心中大約也明白,直白的開口大約問不到自己想要知道的。嘴邊扯起一個笑,伸手又為靜悟添了一杯酒:“大師,你是如何同陸巡相識的?”
“陸公子可真是一個癡心人啊。老和尚這麼多年,也見過一個這樣的人。”
“大師,你也是知道他是重生而來的?”靜悟端起杯子的手在空中一頓,像是默認。白頌竹迫不及待地追問:“他到底是用什麼做的交換?”
靜悟擺擺手:“佛曰:不可說!不可說!你還是去問問他吧!”
白頌竹轉了轉眼睛,故作驚奇地道:“大師!你該不會是不知道吧?難道你跟我說那些東西都是騙我的?”
“出家人不打诳語!”他立刻坐直身子,話剛說完,他反應過來,伸手指向她:“你想從老和尚嘴裡套話?天機不可洩露,老和尚沒那麼容易上當的!”他笑得狡黠,一雙眼睛也彎了起來。
“我哪有啊,我這不也是同大師您閑聊嘛?你若是不想說,我就不問了,來來來,大師我敬您!”
又是幾杯酒下肚,靜悟醉眼迷離,抱着酒壇子不撒手。白頌竹喝下杯中的酒,見他這個樣子,覺得時機也差不多該到了。
放下酒杯,湊過去,再次試探性地問道:“大師,我們再喝一杯?”
他擺手,聲音含糊不清地道:“不喝了,喝不動了。”
白頌竹抿唇一笑:“大師,我想了一下,雖然說天機不能洩露,但是如果在人醉酒的情況下,說出來的話都是無意識的行為,這個時候說些什麼老天應該是不會怪罪的,是不是?”
靜悟瞪着迷離的眼睛,似乎是覺得有幾分道理,于是點了點頭:“有道理。”
“那陸巡他到底付出了什麼?”猶豫了一下,問道,“他可是用自己的健康換的?”
“原本重生之事,一人犧牲一件便可。而他這個人倔強。唉…他犧牲了兩件最寶貴的東西。”他伸出一個手指頭,“這一樣呢,是他用自己的壽命,五十年的壽命,換你重活一世。這第二樣……”頓了頓,環抱着酒瓶的另一隻手,也伸出一個手指頭,“他用自己的一世榮光,換來這一世與你相互陪伴。”
手上的酒杯蓦然從手中滑落,白頌竹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
“所以大夫說他身有弱症,活不過二十五歲,便是因為他将壽命給了…我?”顫抖着唇才将這句話完完整整說了出來。
“正是!”
白頌竹腦中嗡鳴一聲,急忙道:“大師,此事可有解法?”
靜悟聲音沉了沉,“這是上天于與他的交易,既然給了你重來一回的機會,白姑娘便該誠然接受,如今欲念使然,實在有些貪心了。”
“我不是貪心。隻是這對他太不公平了…他合該有一個燦爛的未來,如今…大師若我将壽命再還回去呢?”
靜悟歎息似的道:“萬事萬物皆有解法。實話說老和尚也在尋解法,若是幸運,興許陸公子還有活下去的機會。”
有希望便比沒有希望的好,白頌竹連忙笑道:“多謝大師!”
靜悟自覺話多,揉了揉腦袋,含糊地道:“醉喽!醉喽!老和尚喝多了,醒來以後就啥也不知道喽!”他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鼾聲震天。
白頌竹心口怦怦直跳,她緩緩轉頭看向陸巡,他安靜地睡着,面目柔和。
陸巡醒來的時候,白頌竹安靜地坐在他的身邊的,宿醉得頭有些疼,他皺眉起身,白頌竹過來扶着,這才看見她眼角竟然一片薄紅。白頌竹貼着他的手蹭了蹭,眼中晶瑩,聲音帶着哽:“陸巡……你為什麼什麼都不告訴我?”
陸巡一愣,接着道:“阿竹,我到底有什麼沒告訴你?你說,我一定知無不言。嗯?”
“我都知道了。”
陸巡眼中一動,沒有說話,但是那雙漆黑的眸子卻仿佛含有千言萬語訴說着什麼,半晌,他才道:“都是我自願的,你不需要因此而有負擔的。你現在能活下來,就已經很好了。”
“你用你的命換了我一命,你讓我怎麼能坦然接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