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哪套?”
“7号樓的東邊套,108方,頂層,業主買來後一直空置。中介說7号樓是你們小區的樓王,是吧?”
“7号樓正對小區花園,東邊套那邊還有個市政花園,是挺不錯的。”
“就是有點貴。”陳東笑說。
“多少錢。”
陳東說個數,柳明麗道:“現在房價這麼高了?”
陳東說:“柳老師住裡面不知道?”
“我是自住,漲多少跌多少都和我沒關系,我也不賣。”
“柳老師是買的一手房嗎?”
“是的,開盤第二期買的。”
“那有幾年了。是因為工作買在這邊的嗎?”
柳明麗笑了笑,前後這幾句話結合起來,大概就是在問她工作多少年了,進而也可以算出她多少歲。
柳明麗說:“是的,公司四年前搬過來,剛好小區開盤,我就買了一套最小戶型。”
扶梯盡頭就是泰國菜的門店,門口的迎賓小姐笑容可掬地對他們說“歡迎光臨”,柳明麗微笑緻意,回頭直接告訴他,“我校招進來的,入職七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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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賓小姐過來領着二人往裡。店裡有半圍合形的卡座,他們尋了個靠窗的位子坐下。掃碼點餐,一氣呵成,他們都沒有拖泥帶水。
剛才的話題被迎賓小姐打斷,放下手機,陳東換了個問題:“柳老師經常來這家店?”
柳明麗說:“來過幾次,這家是這邊泰國菜人氣第一名,味道還不錯。你來過嗎?”
陳東說:“商場我來過幾次,這家店是頭一次。”
柳明麗說:“一會兒嘗嘗。”
她微笑說着,低頭喝了一口橙汁水,白色的塑料上留下她淡紅色的唇印。
她很大方,也很坦然。陳東知道人力資源部是公司的窗口單位,他也在公司數次見過柳明麗組織活動或者接待領導,她穿過正裝、也穿過西裙,她很有品味,也很适合穿職業裝,恰到好處的裁剪在她的氣質上錦上添花。此刻他坐在她對面,她自然、周到,落落大方,這感覺有些熟悉——他成了她接待工作的一部分。
兩個小時前在電梯門口那一瞬而過的驚訝、窘迫和小女孩兒情态的嗔怒,仿佛從未發生。
想到這裡,他忽然笑了下。
同事嘛。
不就是同事而已。
他笑,卧蠶飽滿而明顯。
“怎麼了?”柳明麗問。
“沒什麼。”他答。
菜很快上來,夾菜的時候,柳明麗無袖的衣裳随着動作輕微拉扯,露出肩頭膏藥的一角。
“肩膀怎麼了?”陳東看見。
柳明麗回看一眼,立刻縮回胳膊,掩飾拜拜肉:“可能有點拉傷。”
“昨天練的?痛嗎?”
“還好。我本來就有些肩周炎,不舒服的時候也會貼一貼。”
陳東垂下睫毛,一邊夾菜一邊笑說:“你要是不介意,我幫你捏一捏。我健身很久,還算有些經驗。”
接下來他毫不意外地聽到柳明麗的拒絕:“不用了。”
他沒有堅持,仍是低着頭,清淡地問了句:“不好意思?”
“什麼?”
陳東擡起頭,看着她,柳明麗以為他要重複方才的話,卻見他展顔一笑,說的卻是:“我建議你找個老師,如果你需要——”這次他倒沒有毛遂自薦,“我有認識的不錯的教練,可以推薦給你,還能打折。”
末了又加了句:“女的。”
柳明麗立刻想起那晚陳東帶的那位女學員,然後由那名女學員幻化成身材凹凸有緻、前凸後翹、皮膚黝黑、火辣性感、穿着緊身衣緊身褲、梳着髒辮的性感美女。
帥哥認識美女,帥哥周圍環着各種美女,并不稀奇,但她也确實不感興趣。
她淺淺笑了笑,又喝了一口橙汁,淺色的口紅印加深了一層:“如果我需要,聯系你。”
陳東聽出話裡的意思,也笑了笑:“好。”
柳明麗有一個本事,無論是和誰聊天,隻要她願意,話都不會落在地上,所以大部分人對柳明麗的第一印象都是開朗、健談、周到,以及藏着不顯山露水的圓滑。今天中午這頓飯她發揮了一貫的作風,兩人相談愉快,但也确實泛泛而談,且最大程度上地解釋了什麼是“泛泛而談”。
周末無事,她的耐心足以支撐完這頓表面光鮮實則寡淡的午餐。末了陳東要買單,柳明麗眼疾手快地捂住二維碼。
“這頓我請了,陳工。”
“這怎麼好意思,柳老師。”
“應該的,再客氣就是你不對了。”
“我有什麼不對的?”
“上次弄髒了你車很抱歉,想請你吃飯,時機一直不湊巧;今天你來我的小區看房,到了我的地盤,當然我說了算。”
“柳老師你真的是很客氣。”
“我不客氣,是你客氣。請客氣的陳工給我個機會,好不好。”她微笑地說着,故意放低了姿态,話裡還夾雜了一絲俏皮。語氣和表情都轉變得很忽然,陳東分不清這是她待人接物的慣用技巧,還是突然親近的一句玩笑。
但這樣的話沒法讓人拒絕,再拉扯就失去了意義,他懂得點到為止,于是笑着應承:“那聽柳老師的,讓你破費了。”
柳明麗擡起眼,雙眼清澈地看着他,似乎吃這麼久就為了等接下來這一句話——她極為自然又不以為意地笑道:“沒關系,這家店我男朋友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