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良直直向前走去,身上還挂着一個把頭埋在她背上當鴕鳥的小胖。
直到走到距老太婆三步路的距離,老太婆一把握住她的手不放,閉上雙眼。
溫良禮貌地等了一會兒,見老太婆還是一動不動,于是試探着想把自己的手抽出來。
出乎她意料的是,即使她的力氣已經遠超常人,卻還是無法把手掙脫出來——老太婆的手就像一把鐵鉗,又冷又硬。
溫良幹脆閉上眼睛擺爛。
又過了一會兒,老太婆回過神來,瞬間松開溫良的手。她用那雙混濁的含着土黃色眼珠的眼睛盯着溫良,好像有千言萬語要說,直盯得後者頭皮發麻。最後,她用盡全身力氣咳了幾下,從身體深處發出尖銳的咳嗽聲,往地上吐了一口帶血沫子的濃痰。
溫良向後退了半步。
老太婆平靜下來,她枯槁的手虛空抓了一下,兩本烏黑無比的書從屋子盡頭搖搖欲墜的架子上飛了過來。出人意料,這兩本書并不算厚,封面烏黑一片,上面是血紅的四個大字——祝咒辭典。溫良試着摸了一下,入手極為冰涼,她控制不住打了個寒顫。
老太婆帶着一身首飾叮叮當當往裡走,示意溫良跟上她。櫃台上也壘着一大堆書,旁邊草紙上寫着五十一本。她從櫃台裡掏出兩個黑色布袋,把兩本書分别放進去,袋口紮得嚴嚴實實。她把黑色布袋推向溫良,又攤開烏黑枯槁的手,掌心向上。溫良愣了一下,把戴着玄鐵镯的手伸了過去,心中默念五十。烏黑尖利的指甲戳在镯子上,一道黑色的氣從镯子流向指尖。
“欸,給錢。”溫良拍了拍小胖。後者頭也不擡,遞給她一個沉甸甸的袋子。溫良懶得數數,沒接:“給我五十泉票。”小胖手忙腳亂從懷裡掏出一張五十的泉票,通過溫良轉交給老太婆。
老太婆收了錢,頭也不回地轉身蹒跚地向屋内走去。溫良還想跟去,被小胖死死抱住手臂:“老大快走吧,我們書已經買好了啊啊啊啊啊——”溫良扶了扶額,無奈地拖着小胖走出這家店。
随後她們去了一家符紙店,一人買了三十刀符紙。又在出門左轉的小巷子裡發現了一個賣文房四寶的小攤。一個身穿直綴的漢子坐在小攤前,桌子上方擺着一沓五顔六色的符紙和白色的宣紙,一群青銅小獸趴在上面睡覺;紙上方懸空浮着一排毛筆,色澤均勻的墨錠與端方硯台擺在旁邊。
見有人來,漢子忙扯開嗓門吆喝:“兩位小友是新生吧,俺這裡有優惠,買筆送鎮紙獸,全場八折,童叟無欺啊!”
溫良湊上前去,撚起一杆筆細細觀摩。筆杆通體雪白,筆頭烏黑發亮,沒有一點雜質。
“這位小友眼光真好,這是玄豹的後頸毛,極其少見!打個折,算你六十枚孔方泉。”
說着,漢子手一揮,玄豹毫落在憑空出現的絲織袋裡。
“這是什麼楷?”
“玄豹毫自然是大楷,硬毫,寫字畫符都是一等一的潇灑!”
漢子捉住一隻青色筆頭的筆:“這是青狐毫,中楷,兼毫,您拿兩隻,我給您再搭一隻小楷。”
溫良接過筆細細端詳,漢子又遞過來一隻小巧的毛筆:“供鼠胡須做的小楷,軟毫,您看看。”
溫良對這一套毛筆挺滿意,點點頭準備付錢,餘光卻瞧見小胖一動不動,用肩膀頂了頂他。
小胖這才回過神來,視線還是被黏在一隻五色筆上。這支筆通體雪白,唯有筆頭是青黃赤白黑五色,流光溢彩,不似凡物。
漢子清了清嗓子,故作深沉道:“世樂鳥尾羽做的筆,世上僅此一支,一口價,一千二百枚孔方泉。”
貧窮的溫良留下了沒見過世面的淚水。
少爺毫不猶豫,胖手一揮:“買了。”
老闆留下了感動的淚水。
最後,兩人背着背簍離開這條小巷,背簍的袋子裡裝着筆墨紙硯和幾十刀符紙,老闆還一人送了兩隻鎮紙獸。
她們走出巷子,來到一條又長又窄的街道上。道路兩側是雕梁畫棟、飛閣流丹的高樓,街上的人們摩肩擦踵,身着不同顔色的長衫襦裙。她們沿着這條街逛下去,把丹爐、油紙傘之類買好,又在拐角的小店辦好了人身意外保險。
小胖核對了一遍采買清單:“還剩各種衣物沒買。”她們踏進了一家裝潢華美的服裝店。
迎面走來一個膀大腰圓的中年女人,笑容和藹:“二位是新生?”還不等溫良回答,她就成竹在胸地點點頭:“新生——還是老三樣。再來個人!”一個頭戴方巾的白面小生急匆匆跑過來。
“帶這位小友試一試衣服,新生。”她指了指小胖,又把溫良推到更衣室:“我來給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