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良的笑意僵在臉上，懷疑自己來錯了地方。

“上古漢語是每名修真者的必修技能。不會這些，你書上那些符箓怎麼畫？看得懂嗎？有些咒語，尤其是高深的咒語，不用上古漢語念法力會大打折扣，甚至根本就不起作用！我上屆教的一個弟子，早讀時睡覺吃飯就是不背書，結果上祝咒課學呼風喚雨術，他召來一隻□□精，鼻涕唾液糊了他一臉！孩子們，黑發不知勤學早，白首方悔讀書遲啊，大家要打起精神，嚴格要求自己，不要讓自己後悔，不要讓父母失望！”辛樵背着手在教室裡走來走去，口水噴到了不少同學身上，聲音激動而高亢。他站到講台上，朝手上呸了一口，就着唾沫翻開書。“現在翻到第一頁，先從上古漢語的起源講起······”

渾厚的鐘聲響起，敲了足足九下，辛樵裝作沒聽見，繼續拖了起碼一盞茶時間才下課。溫良強撐着不睡，伸了個懶腰，站起來收小背簍準備下一堂課。教室裡哀鴻遍野，到處是罵辛樵的聲音。

第二節是修真入門基礎，在東山上課。等新生窸窸窣窣齊聚山腳後，一隻白鶴從山間呼嘯而下，停在他們面前口吐人言：“請各位自行前往山頂昆吾台上課。”一連說了三遍，又纖翅一轉，扶搖而上直奔山頂。

望着眼前這高聳不見頂峰、去天不盈尺寸的陡峭東山，衆人集體沉默。有人眼尖：“那邊不是有條路？”衆人精神為之一振，忙争先恐後開始登山。

溫良一行人混迹在人群中，一步步拾階而上。此路較寬，能容三人并排而行，路面由石闆鋪成，在夏季竟沁出涼意。石階兩邊青樹翠蔓，蒙絡搖綴。清風穿林而過，嘻嘻哈哈的人群漸漸安靜下來，山間隻聞水聲、風聲、蟲聲。

“這座山能靜心養身。”沈岑突然開口。

“你怎麼知道？”顧汀溪疑惑。

“你們看這石闆，色澤清透，底色青黑，夾雜銀亮紋路——這是我們早上喝的石子羹裡的他山石。他山石有靜心養身、澄淨真氣的作用，書上說的。”沈岑一邊說着，一邊坐到路邊的大石頭上：“我走不動了，歇會兒吧。”

“這是哪本書？我沒看到啊……”溫良自然地挨着沈岑坐下。

“《曆代奇石明鑒》。我昨天從藏書樓借的。”

“膜拜大佬。”溫良拱拱手。

顧汀溪坐到另一塊石頭上，蛾眉微蹙，輕輕揉着自己的小腿。

三人占據了一左一右兩大石頭，後邊的同學見狀，有些也幹脆一屁股坐在台階上休息。

剩下一半路程溫良此生不願爬第二次。随着海拔上升，山間氣溫逐漸下降，植被也由闊葉林變成了針葉林，石階也越來越狹窄陡峭。

最後一段路修在山邊，僅容一人勉強通過，除遠離山的那邊安裝了鎖鍊外，沒有任何防護措施。溫良跨過最後一個台階爬到山頂後，扶着石樁去拉顧汀溪，摸了一手的汗。

山頂空曠無比，月白石鋪地，廣場中間築有一座高台，仰頭看都難以望穿。所有人都在廣場四周東倒西歪癱着，連最注重形象的顧汀溪也不例外。還沒休息多久，沈岑戳了戳二人：“集合了。”大家稀稀拉拉站起來，自發排成一個方陣。

隊伍最前方站着開學大典那天那個不苟言笑的長老。

“我叫明庭，開學那天已經見過了，帶你們的修真入門基礎。”高大女子依舊身穿青衫，但沒佩劍。

“這門課共有四十八個學時，分為理論和實踐兩部分。要用到的教材有兩本，《真氣導引》和《修真常識及曆史》。”說着，她手上浮現出兩本書來。

“《真氣導引》是這本鉛白色的小冊子，實踐課用。《修真》更厚，缁色，理論課用。理論還是實踐課表上都有标識，課表在你們的玉璧背面查看，每日刷新。”明庭背手環顧一周，滿意地點點頭：“你們都很不錯，成功爬到山頂。好，現在把所有東西都放下，我們來引氣入體。”

同學們開始竊竊私語。溫良一臉震驚：“這麼快？”

“安靜！”明庭沉下臉：“我知道你們之間有人可能已經引氣入體成功，但我還是要警告你們，引氣成功并不代表你能熟練掌握引導體内真氣。隻有認真學習吐納引氣之術，才能打好地基，将來學習更多修真知識。”

“雙腳與肩同寬，雙手自然垂下。深呼吸，放松。閉眼，繼續深呼吸，肚臍下方三寸處下丹田發力，重複，直到下丹田發熱。感受外部環境的‘氣’，用意念将它引到發熱處。成功後保持呼吸節奏，引導真氣在體内遊走，慢慢放開掌控，待真氣能自如遊走時睜眼。”

溫良閉上眼睛試了一下，沒有遇到想象中的困難，稷下學宮的吐納之術與她原先的呼吸頻率無比契合。

是自己天資聰穎的緣故？是自己早已引氣成功的緣故？還是晏玠以血液為她療傷的緣故？

修道本就是玄之又玄的東西，很多事物并不能直接概括成什麼一二三出來。溫良不再細想，而是專心适應這新學到的吐納之術。

當然，像溫良這樣的怪胎少之又少。大多數學子都符合他們清澈愚蠢新生的人設，姿态千奇百怪：有臉憋得通紅的，有站不穩一個踉跄的，還有緊皺眉頭像便秘的……直到下課鐘聲敲響，隻有溫良一個人成功。明庭深深看了溫良幾眼，微不可察地點點頭，宣布下課後禦風直上高台而去，留下一群人眼巴巴望着。

“明長老連衣角都是潇灑的，太帥了！”一位個子矮小的男生捧着臉犯花癡。

“不知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像她一樣強。”他身邊的女生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