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去其他地方逛逛吧。”
原本老神在在的裴君凝也有些不自在地嗯了聲:”好。”
突然被戳穿,兩人都有些不自在,像是被無忌的童言戳穿了某種虛僞和心照不宣,将一切赤裸地攤開在太陽底下,幹脆利落地曬成煎蛋,不斷呲啦呲啦地跳起油花,提醒着兩人,她們都是這樣虛僞的大人。
兩人老老實實走着路,他走左邊,她走右邊,兩人間拘謹地維持着一拳距離,彼此視線沒有交錯,默契地保持着恰如其分的距離。
空氣中交纏的花香芳芳,走了一陣,兩人開始有一搭沒一搭講着廢話。
“那邊有七裡香。”
“嗯,”他望了眼,模糊地辨認出植物的外形,再移開,看天看地不看她,“天氣不錯。”
“能見度高,溫度也還可以,可以期待下今天的晚霞和海。”
“嗯……你訂票了嗎?”
裴君凝眉頭一挑,下意識要說不用,話到嘴邊轉了個彎,粉飾道:“我讓助理訂了。”
“什麼時候訂的?”
她腦筋高速運轉,胡扯:“下車的時候。”
是嗎?
柳清嶼輕輕垂下眼簾,他不太有印象。
但既然她這麼說了,應該就是訂了吧?
植物園要創收,除了原汁原味的各色鮮花,鮮花制成的各類香薰、香囊、香膏、香扇、花糕花茶花酒花精油,還有花簪花環一類的飾品,以及油畫和真人演出舞台劇。
這裡商業化氣息略重,兩人沿着花田中小路慢行,周邊叫賣聲熙攘,不少提籃的賣花者在推銷自己的花。
倒是她們倆重複着無意義的交流,啊哦嗯的總覺得哪裡不對。
怪怪的,約會是這樣嗎?
柳清嶼沒約會過,他搞不懂,偷瞄她的反應,卻發現她恰好也投來了目光。
四目相對,他本能想避開她的視線,她開口問:“累嗎?”
“沒,我不累。”
“是麼,那就好,我還以為你總看我是走累了。”
什麼意思呢?
風捎來她話中的笑意,熏得他的臉頰癢癢的,他動了動耳朵,心跳安靜地漏了一拍,聽見她接着道:“……不用不好意思,直接說就行。”
啪叽一下,他的心跳又死了。
他深呼吸一口氣,扯起唇角:“沒事,我還能走。”
就知道她是塊木頭。
憤憤在心裡敲了無數次她的腦袋,密密睫毛一振,柳清嶼垂下眼簾,掩飾自己的情緒。
什麼東西嘛。
他絕對不會再自作多情。
越想越郁悶,暗下決心,他抱臂移開目光,裝作兩人不熟。
隻是恰巧偶遇的相親對象。
本來也沒有那麼熟。
他反複咀嚼着壞心情,品嘗着苦澀的初春。
心裡有事,他睫毛一垂,望着地面走神,話也變得少,氣氛就變得凝滞,偏偏他嘴巴還記得禮貌地答話“是”“我知道”,可怕得恨。
裴君凝并沒發覺他的心情變得糟糕。
她本打算安排遊輪求婚,可這會越想越覺得太匆忙,既沒有合适的戒指,也沒有家人朋友的祝福,再往細一想,想到兩人今天連約會都遲到,更覺得不是個好日子。
求婚起碼要看個好日子才行。
這樣一糾結,她還是放棄了求婚的計劃,偷偷摸出手機讓助理訂黃昏輪渡的票。
好不容易做完一系列事情,再回神小魚已經在低頭快走,她在心裡感歎過原來Omega的體力也沒有這麼差,跟上他後,便轉移了注意力觀察周邊的環境。
倒不是看花,她平常也沒那麼愛看花。
選在這兒約會,隻是因為在空曠環境下人會容易開放自己,她想跟他好好聊聊結婚的事,像正兒八經談生意那樣,開誠布公地講講彼此的需求。
可不知怎的,兩人走在一起,她心裡總有個聲音告訴她還不是時候。
什麼時候是時候呢?
裴君凝不知道。
她難以用确定的時間量化。
這種久違的難以自控感新奇又新鮮,她能感覺到自己的思緒不斷往他身上走,思路又轉不通,反複幾次後,索性洩氣地轉移注意,回到熟悉的領域,看周邊做生意的小攤販,判斷她們的盈利模式,計算人流量和純利。
各有各的心事,走得慢了,再一擡頭,她意外發現前面小魚心情好像不是很好,唇角微微下撇,眼眸望着郁金香花田的方向,卻沒什麼笑意。
是真不高興,還是單純沒情緒呢?
裴君凝安靜地跟在他身後,看他的手鍊一晃一晃,光落在睫毛上像是銀色的細雪,了了勾勒出他的不悅。
她正想詢問,一個稚嫩的童音打斷了她的開口。
“姐姐,給哥哥買一束吧,你看哥哥這麼好看,是不是缺束花啊?”
小姑娘擋住她,扯着她的褲腿不讓她走。
裴君凝一愣,同驚詫的他對上一眼,眼神交流瞬間,她意會地彎腰跟小朋友講道理:“我已經給哥哥買好了。”
“可是哥哥現在手上沒帶着啊,買一個吧,你們這麼善良,買一個吧。”
裴君凝思考幾秒,果斷耍賴道:“我是壞蛋。”
“壞蛋也要給Omega買花的,據統計,願意給喜歡的人買花的壞蛋更真心哦。”
她無言失笑,蹲在地上仰頭用眼神詢問他,無奈地扯了唇角,妥協的意味分明。
看他做什麼?他又沒制止她買。
裝作沒跟她交換過眼神,他扯着肩帶,密密的睫毛如蝶翼般投下陰影,瞳孔避開她的目光,抿着的唇角悄悄舒展開,顯得很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