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碰上面,惠芷玉還沒來得及開口交代今日發生的事,便聽見遊萬洲正色道:“安安,我被跟蹤了。”
“你被跟蹤了?”惠芷玉張眼又立刻轉身将窗簾一扯,阻攔了窗外月色星光,才轉身問:“怎麼回事?”
“也不必如此,我已經把跟蹤者甩開了,”遊萬洲笑了兩聲,才回話,“應是我娘派的人,畢竟我在王府都能察覺到此人視線,他必須也在王府才行。況且今日,我娘還說她曉得了惠家在此,還問我要不要改日去拜訪你們。”
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惠芷玉皺起眉來,斟酌着:“鳴縣裡我家也有名,她能知道不稀奇,可是為何竟然就派人盯梢?你今天都去了何處?”
“我隻是在縣衙聽他們彙報軍機、賦稅情況,下午與章俊才去百味樓吃了頓飯,不應當引起她疑心才對,”遊萬洲呼出一氣,搖了搖頭,“這次容易引開,不知道下次會如何,恐怕以後不能常相見了。”
明明他們好不容易在一處,竟然還是會無法常見。惠芷玉揪了揪自己衣袖,心内不忿、不舍糾纏,伸出胳膊拉住他的手,道:“不然我暗地裡雇人來接應你?”
“不可,若被察覺,定會給你家惹來禍事,”遊萬洲認真地否決這一提議,轉了句話,“況且我需要的是可信之人,讓我想想……”
他垂眼正下意識要擡手,忽然發現自己手被她拉得緊,愣了下,又看去,瞧她眉頭微蹙眼中擔憂,寬慰她道:“安安,别擔心,我會想出辦法的。”
“我與你一起想,”惠芷玉見他并不排斥,又近了些,肩膀挨上他的肩膀,“你現在應當是可用之人太少,又要裝成不被人看出端倪的平常樣。”
“……嗯。”聽得遊萬洲聲音微微停頓,惠芷玉拿不準他心思,還是談正事:“你平日除了縣衙,還會去什麼地方?”
這回遊萬洲倒是如常開口,“晨起去縣衙看看他們的事務,午間打算在鳴縣各處轉轉,體察民情。不過既然章家已經來人與我接觸,後面幾家應當也會路上‘巧遇’我,我正考慮多跟這些人接觸,摸清鳴縣關系網。午後會回去念書習武,晚間跟你會面。”
聽他将與自己會面一事單獨列出,惠芷玉滿意笑起,“既然現在不便晚間碰面了,那不如我們在你摸排鳴縣關系網時會面?我們惠家雖為商賈,在鳴縣也是高門大戶,你若要體察民情,必不可能繞過惠家。”
“這隻是權宜之策,”遊萬洲并不認同,補充着,“我總不能天天去惠家商鋪查看,否則太顯眼。鳴縣有什麼地方,人煙稀少,但又适合我每日去探看嗎?”
不待惠芷玉開口,遊萬洲眼睛一亮:“蟒山石場。剿匪正是當前最緊要事,我去一線查勘合情合理。”
“不行!”惠芷玉立刻反對,“若是去剿匪前線,你受傷了怎麼辦?”
“你忘了我功夫不差嗎,我也不會自己一人去,”遊萬洲敲了敲她額頭,“而且我确實很想盡早解決此事。探明飛龍山寨集結蟒山石場的緣由,清除匪患,你和百姓就都能安心度日,也不用擔驚受怕。”
“不行,”惠芷玉拍開他的手皺起眉,“你才多大,就要去前線。刀劍無眼,哪怕你身邊人再多又如何,若有人放暗箭怎麼辦?”
“我若不管自然無事一身輕,那你呢?”遊萬洲皺了皺眉聲音略高,“匪患不除,改日下山攻打鳴縣,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讓我怎麼安心?更何況鳴縣人口衆多,我也不能看着百姓受苦。”
眼瞧今天不将他說服事情就不能了了,可也無法将飛龍山寨不會攻打鳴縣一事出口。惠芷玉暫時停歇争執,靜下來深呼吸幾口氣,問:“圓圓,你在着急什麼?”
在她冷靜的目光下,遊萬洲也稍微靜下來,思索着道:“我聽說了,飛龍山寨有近萬人,且都聚集在蟒山石場,他們可能不至于攻打固若金湯的鳴縣。可你家有重要産業在石場,如果他們盯上這裡,影響到你家生計,甚至若是你去巡視時遭了什麼危險。”
說到此,遊萬洲停了話,擡手揉了揉眉心,“……而且我待不了多久,我要是走了還有誰能護你?一想到這裡,我心裡就着急。”
聽聞此言,惠芷玉反而笑出來,邊笑着邊握緊他的手捏了捏,歪頭瞅他:“英明神武的世子殿下,你是不是太關心則亂了?”
“我關心你不是自然的麼。”遊萬洲小聲嘀咕。
“不用太着急呀,你聽我跟你說說,”惠芷玉舉起另一隻手放在兩人之間,比了個一,“首先,飛龍山寨隻有每年秋季才下山劫掠,縣尉大人可能沒告訴你,他們劫掠的都是靠山村落,你讀的兵書比我多,應該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在她的引導下,遊萬洲看着那隻指頭道:“——他們騎兵很少,無法長途奔襲,隻能靠閃擊之法搶奪财物。且靠山村落交通沒那麼便利,累積财物食物也少,如果僅僅這般規模就足夠供養山寨,那麼山寨成員本身應不多。”
惠芷玉驚訝地眨了眨眼,“原來還能推斷出山寨規模?”
“……如果有那些村落的賦稅信息,應該可以推算得更準确,”遊萬洲也瞄她一眼,“你是哄我,還是真不知道?”
“我能把家裡的賬算明白已是不錯,哪兒有時間去琢磨兵法,真不知道,”見他心情轉好還能瞄自己,惠芷玉便笑嘻嘻地貼過去将腦袋靠在他肩窩,“圓圓果然好厲害。”
換來他遲疑小聲問:“安安,是不是,有點太近了?”
惠芷玉揚聲,故作不滿:“咱們不是最好的朋友嗎?我坐累了,不能靠你一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