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清茶下肚,趙秋珊借着茶水清冽卸去苦澀,總結道:“家裡生意名氣也做起來了,沒多久我就被擡為側室,日子也終于好過起來。幸而我這張臉還算好看,隻要學會适時收斂性子,夫君他總是願意來我房裡的。”
頓了頓,她又擰眉轉回正題:“姐姐,不可以相信妾。正因為我是,所以我才這樣笃定。妾室不受尊重,是個可以随意被收送的玩意兒,所受委屈諸多,對待夫家、夫君絕沒有如此誠心,若非生存所迫、名利所誘,怕是早就包袱款款一走了之。”
趙汀蘭聽得眼睫顫動,她抿緊唇微蹙眉,眼神哀切地将妹妹抱在懷裡,問:“秋兒,别這麼說自己。我們也不怕和離,我現在也足夠養你,不會讓你再受委屈的。”
趙秋珊愣了下,垂眸遮住眼底情緒,輕輕搖頭,道:“知道姐姐會一直站在我身後,我就安心了。現在日子好過,我在燕府也受人敬重,留在燕家,還能吹些枕頭風,讓夫君照顧照顧咱們家的生意呢。”
“我可以送個小鋪給你,你用它來經營,供你與孩子們生活應當足夠,你當真不想離開燕家嗎?”
趙秋珊蹙眉,将茶盞往桌上放:“可是姐姐,我不會算賬,也不通字詞,你哪怕給了我,又有何用?更何況夫君他身為燕城城主,能讓我的兒子謀個官職,能讓我女兒尋個好親事。”
說到此,知道姐姐會不愛聽,便換了話:“剛才說到姚氏的廚藝不錯,可别起什麼招攬她去食肆做活的念頭。若姐姐你是個男子,恐怕她早就對你起了心思,即便現在,她也想通過你掌握更多名利财權,切莫被她利用了。”
“姚氏的事我會重新考慮的。”趙汀蘭應下。
于是趙秋珊笑道:“不說我了。對了,上回說教芷玉對付妾室的方法,現在看來可以告訴你了。”
通過小妾真實境況,趙秋珊詳細說明了如何恩威并施收買人心。例如她們心量小,隻求安生之人便給她安生之處,隻要保證随時可剝奪,便可掌握此人;求利之人便以利誘導,但萬萬不可給其獨自獲利之權,便可得其聽話。
“但還有一類人最為棘手,”趙秋珊仿佛陷入某種回憶,眸光銳利,“野心深重,又做事不擇手段。姚氏迄今無子,茂實之妻徐氏又已經廢了,若姚氏是這類人,她很有可能做出謀害侄兒之事,隻要再懷上新的茂實的孩兒,哪怕是姐姐你,為了趙家将來恐怕也得禮待她。隻要發現她性格有此端倪,除掉她,才是上策。”
起先趙汀蘭還有受教之感,越到後來越發心驚,聽妹妹說要除人,趙汀蘭直接瞪大眼站了起來:“這未免有些太不公道。”
“公道?”趙秋珊擡頭看她,“那姐姐的意思,是要任侄兒被害?”
“我自然也不會讓侄兒出事,”趙汀蘭皺緊眉,“姚氏應當不至于手段如此激烈,哪怕她是,隻要我多遣幾人看管,也能阻止。至不濟,我将她驅出趙家,也可絕了後患。”
趙秋珊張了口,又都化為歎氣:“你一向宅心仁厚。罷了,姐姐畢竟現在算是掌家人,一個妾在你面前也翻不出什麼風浪。”
又看妹妹端起茶盞抿茶,趙汀蘭心中郁郁。她小時候明明更愛笑,也更純真,現在說起殺人卻如此自然,這燕信城主竟害得妹妹成了這樣。
牽動了心底深處隐憂,遊萬洲此人又在趙汀蘭心頭泛起。她看向窗外,天空悠遠,燕城城主與信王世子,皆是貴族;趙秋珊與惠芷玉,皆為布衣;布衣要嫁貴族,隻能做妾,一旦做妾,便是下一個妹妹。
她隻願女兒一生平安,絕不會讓女兒也受此苦楚,被害成如此心性。
……
遊萬洲回到王府之時,明月上梢頭,星光微亮。阻止了李唯搭讪安安,又在城郊練了通武,他心情舒暢。
回到府中他徑直便去了自己院落,新的侍從已經近前來服侍,他看着這人想了想,問:“你叫什麼?”
“小的叫福祿。”
“不是這個,”遊萬洲擡手指了指他,“你的本名是什麼?”
“殿下,小的從小便在王府長大,爹娘也都不認識幾個字,這名字是從爹那承襲過來,從小就叫福祿。”福祿乖順地弓着腰。
“這樣啊。”遊萬洲便知此人又是不同處境,家裡世世代代在王府服侍,那定在言傳身教之下,已将如何成為稱職仆從作為家訓烙□□頭,于是換了話重新問:“你家如今是什麼狀況?”
福祿這回答話略猶豫了下,依然乖順地回答:“我爹年事已高,不便伺候,如今在府外謀生計。”
“為何在府外?”遊萬洲略驚異,“通常應當将他們安置于偏遠府邸清閑度日吧?”
福祿赧然笑了笑,腰更彎:“小的也不知。”
“你娘呢?”
這回又是一小陣沉默,福祿才道:“娘她早年犯了事,受了責罰,已經不在了。”
皺了皺眉,遊萬洲吩咐:“你去将管家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