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棋書畫詩茶花,燕珍從小浸淫其間。為了尋個好夫婿,她撫琴撫到手指開裂,念書習詩到明月高懸,日日夜夜,比之那些頭懸梁錐刺股的讀書人也不差何處去,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覓得時機,飛上枝頭變鳳凰,也不負母親期望。
可這弓箭,卻是她從未涉獵的領域。燕珍也換了身便利活動的衣物,握着自己被分的小弓,實在想不通,選妾為何要比弓,甚至之後好幾項,她也同樣不解。
果然皇家決策總是令人捉摸不透,然而世子殿下人好,模樣好,家世更好,實在令人滿意。何況她既決心參選,前方是刀山火海,也會闖一闖。
來到演武場坐席等待人齊,衆人皆到後,遊世子也來到此處,笑道:“接下來是射術的修習,由我來給衆位做個示範。”他說着,兩個侍從共同端來一把大弓。
隻見遊萬洲單手握持起來,兩指抽箭勾出,搭箭,動作行雲流水。場上隻有小姐們用的箭靶,哪怕他在坐席距離,也不過六十尺左右。再看遊萬洲的箭,也分明不是向着最遠的靶面,衆人正疑惑着,他拉滿弓弦,一箭而出。
木弓木箭竟響起金鐵相擊之音,都隐約聽見了箭矢穿透空氣的爆音。下一刻演武場對面的樹劇烈搖晃葉片撒落,再然後才是箭矢穿透樹幹的悶響。
衆女嘩然,不想世子殿下除了作畫,竟然在射術上也如此精妙。惠芷玉也正驚歎着,就見一枝獨秀的世子殿下側過臉來偷瞧她,便趕緊眨了眨眼,悄悄對他豎起拇指。
遊萬洲才彎了彎眼轉回視線,将弓交給侍從,整了整袖子重新面向衆位小姐,宣布:“考慮到諸位小姐從未碰過弓,王府專門為每位小姐設置了武師指導。請小姐們做一下準備,稍後便可以開始進行練習。”他離開去往高台。
燕珍視線追着世子身影,他果真如傳聞那般優秀,她絕不能錯過這次機會。于是前往演武場,面向自己的教學武師,笑着:“麻煩先生了,我是第一次碰弓,有不足之處請多指教。”
武師抱拳行禮,“燕小姐客氣。王妃殿下安排小姐們至少學習一炷香時間,隻要能射中十五尺的靶,便算是初步入門了。”
燕珍仔細瞧,近處還設置了九尺靶,邁幾步便至,問:“那這九尺靶是?”
“世子殿下考慮到諸位小姐從未碰過弓,特地設置九尺靶,希望小姐們也能有些收獲。”
再次意識到遊世子與她想象中的皇親國戚不同,竟照顧她們這些被選者到如此地步。燕珍眉心一動,對武師道:“可以現在就開始學習嗎?”
武師擡頭一看高台上,王妃還未就位,香插還未點燃,再一看演武場四周,許多小姐畏縮着腳步慢慢,又看向燕珍,點了點頭:“可以。”
搭箭起勢,燕珍趁機瞄了一圈全場,那頭惠芷玉也已經在武師指導下修習,那她定也不能差去。
而在那邊的惠芷玉一眼瞧見了九尺靶,險些挂不住禮貌微笑。分明以往練習他還帶着自己射十五尺,竟然在正式場合給自己來了個九尺!
她向武師見禮。武師也趕緊抱拳回禮:“惠小姐不必如此,若您現在困乏,也可以稍事歇息,待正式練習開始後再來。”
“我不乏,我們現在就開始吧。”惠芷玉抽出箭筒中的箭,熟練搭弓拉開,右手一放,正中九尺靶紅心。她彎唇心情頗好,笑着:“看來九尺對我而言還是太輕易了,先生,勞駕你直接教我十五尺。”
說話間又擡頭瞧一眼遊萬洲,他正笑着輕輕鼓掌,惠芷玉得意地轉回頭去。
武師已經掩不住神色驚訝:“惠小姐,您之前修過弓箭?”
“是,我對武藝一直很感興趣,但練基本功又太累,弓箭稍微輕松些,我便玩了玩。”惠芷玉再次抽出一支箭,搭弓上弦,凝眉認真瞄着十五尺的靶面。
“原來如此。”沒有對她不同于常人進行置喙,武師開始指點她姿勢不到位之處。
王妃到場時,畏縮的其他小姐們也不得不陸陸續續入場,力氣小些的光是能拉開弓射出箭已經不易,也管不了箭矢落在九尺靶的邊沿。不過弓箭總歸還算容易上手,大多數小姐在初次幾分迷茫後,已經開始摸到了章法。
在這之中,惠芷玉獨領風騷,十五尺的靶她經過些時間的練習也能中紅心十之八九,現在侍從們正單獨給她設置二十一尺靶面。
遊萬洲的目光隻落在她一人身上。明明練習了這麼久,鬓邊也有了薄汗,可她的手還穩着,甚至嘴角揚起,都玩起勁了。他手搭護欄凝望,也不禁向往起來。
“世子。”王妃聲音在身側響起,遊萬洲斂笑回頭,看見娘以扇遮面告捷:“你當注意行止,寵愛太過風光太盛,反而使她招風。”
“兒子與她并未有私情。”遊萬洲擰起眉反駁。
王妃不置可否,隻道:“在你能獨當一面之前,當謹言慎行,步步守規,否則再不會有旁人如我這般依你,切莫再如此放縱。”
聽罷王妃的話,遊萬洲問:“莫非這次鳴縣的賞花宴,你真是要我……?”
夏瑤岑輕搖小扇,聲音慢慢:“此宴中的女子,你可以挑中一人帶回京城。不過王爺那邊,就得你自己想辦法了。”
複雜的心緒纏繞于身,荒唐得遊萬洲都不知該氣還是該笑了。這就是她所謂的“依”?保持着面色不變,他扭過臉隻看着安安,理都不想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