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話音剛落下,方才還有些氣氛輕松的姑娘們皆嚴肅起來。不少人先前還是緊張忐忑樣,現在皆望着世子眼睛發亮。惠芷玉稍微側頭,重新看向上方坐在首位的遊萬洲,頓時不是滋味。若非在衆目睽睽之下,恐怕她會上前去拿手帕蓋住他的面。
長得好也不一定是好事。惠芷玉面無表情地想。
夏王妃這才開始公布此次賞花宴的流程來。雖然在再次發放的告知書中已經知悉要舉辦兩日,可相關細節才第一次聽說。譬如“射”項以衆女比拼弓箭、投壺遊戲作為考察,“詩”項還有個供人玩樂的飛花令,甚至還會設宴款待、安排她們看戲放松,并承諾飯食點心随時可用。
後面這些流程可不像王妃所出,原來這就是圓圓說的多吃點,好好賞景。惠芷玉神情微緩,瞄了眼玉桌上的點心,這才看見桌上還是她喜歡的冰酥酪。
待王妃也坐下,宣布宴會正式開始。衆位小姐身旁侍女開始告知琴考規則:王府選了二十珠形态各異的花放在琴桌上,希望各位小姐以自己琴桌之花為題,現場奏一曲樂。可以自由準備一炷香時間,到時侍女便會提醒。
惠芷玉端正坐着仿佛貴家小姐,暗地卻将魔爪伸向了一旁的冰酥酪,撚着小勺品嘗起王府點心。在衆位或凝神思索、或興奮斜瞄世子的小姐中格格不入。
王府的冰酪實在可口。惠芷玉一嘗便雙目放光,應是用了上好的牛乳,新鮮飽滿的草莓、甜瓜制成,冰鎮成軟沙後,落在舌尖,在這暑氣裡宜人非凡。
可口的冰點心落肚,惠芷玉心情大好,終于瞧起琴桌上那珠花來。
白蝴蝶蘭在瓷瓶中亭亭而立,随着微風輕輕搖擺。她舀冰酪的手停下。難怪前幾日圓圓帶了張贊頌蝶蘭的琴譜,還拐彎抹角托樂行之人弄了把琴壓着她學,合着是為了用在這裡。
擡眼瞧,那位世子殿下也正端着一盞雲紋白玉杯,施施然毫不擔憂之樣。惠芷玉便忍不住心中蠢蠢欲動的壞心思,真想看看他此時失态會是什麼模樣。
“芷玉妹妹,”一道女聲将她注意喚回,惠芷玉偏頭,瞧見燕珍表姐,“你怎地還在這品冰,你桌上的蘭花,已經有頭緒了?”
各家熟識的小姐已經聚在一起小聲商量起來,難怪表姐會來找她。惠芷玉舀了一勺吃下,問:“表姐是什麼花?”
“睡蓮,”燕珍倒沒有藏着,托侍女尋了小凳在她身旁坐下,“我雖準備了些琴曲,卻沒想到是這般考察方式,妹妹可知道關于蓮花的曲子麼?”
“芷玉才疏學淺,這琴之一道也不懂許多,隻剛好知道如何奏蘭,恐怕幫不了表姐。”惠芷玉繼續吃冰,收回視線不願多加理睬。
“……妹妹,你好似十分放松,想來也并非要與我争這次,可以拜托你與我互換琴桌之花,再告知我奏蘭曲譜麼?”
惠芷玉放下勺子去問王府侍女:“互換琴桌花可行嗎?”
“可行。”得了肯定答複,惠芷玉才又向燕珍,問:“琴藝隻是考察之一,表姐不必這般吧。”
“我隻是想多表現好些罷了。”燕珍笑了笑,說起這話倒是毫不臉紅。
“不可以哦。”惠芷玉也笑。
于是二人相互對望着微笑,卻都沉默下來。過了幾秒,燕珍抿抿唇,起身行禮:“那就不打擾妹妹了。”轉身去與她人交涉。
重新将視線轉回,惠芷玉擡頭又去瞧遊萬洲,正好與他對上眼,哼了聲挪開視線,将自己桌前冰酪嘗完。
随後她雙手搭上琴弦,右指輕輕撥動弦聲,以這幾日粗淺趕制的樂理知識,知道此琴音律已被校準,奏一首簡單曲目沒有問題。
壞心思早就被抛之腦後,若她還耽于享樂,隻怕這些争奇鬥豔的女子都要去圓圓跟前大展威風了。即便他一個不納,叫她瞧見宴會結束後評選時,别有心思的旁女上台與他四目相對溫言說話,那也不是她允許之事。
一炷香時間過,侍女喚小姐們重新落座,由遊萬洲擇人依次序奏樂。幾位熱情些的小姐讓侍女給他傳話,他附耳聽過便讓這些小姐先來。
雖不及名流大家,可這些小姐也常年受琴棋書畫熏習,曲音雅緻美妙。惠芷玉一聽便知道自己水平不及,有些不甘心地繼續用手指虛彈模拟。
遊萬洲仿佛也知道這一點,将幾位以琴聞名的小姐分散着點出,又擇一批能彈之人,将她混在其中,不被旁人比下,也不至毫無圈點處。
“聽聞惠小姐忙于商賈,原來也通曉琴藝。”聽她一曲畢後,遊萬洲笑着開口。
“隻是草草知曉,不比衆位姐妹精妙,芷玉慚愧。”惠芷玉也跟着演了一出,顯出她的多才多藝。
讓惠芷玉意外的是燕珍表姐,她還是成功與某位小姐換了花,将一曲《梅花三弄》彈得婉轉悅耳。王妃也側目默默點頭。
明月在王妃耳邊輕聲道:“此人是晥州燕城燕家三小姐,名喚燕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