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春樓,是惠家的食肆。作為鳴縣最出名的幾大食肆之一,總是人流如織,無論官員、商賈抑或布衣,都愛來此一飽口腹之欲。甚至還有三月一次的開樓布施慣例,給惠家在百姓中掙了不少口碑。
遊萬洲也在官員宴請間來過醉春樓,雖然知道這是惠家的産業,可他也是近月以來首次被主家邀請至此。
初接到寫有趙汀蘭三字的請帖時,遊萬洲還有些訝異。待看過帖子,知道這是她的答謝宴,才了然。這其中肯定少不了安安的手筆,不然趙姨應當不會以宴請的形式答謝。請帖上書惠芷玉同請,遊萬洲期待起來。
而作為宴請主角的惠芷玉,終于決定好她糾結了數日的衣妝,雖然天天見,可這回是他們首次光明正大、甚至還有母親陪同的正式宴席。知禮知畫甚至數位侍女都被她拉來一同探讨,挑了幾套,又換着實際看過效果,終于決定好這次她要以什麼形式參宴。
與娘親一前一後乘着馬車去醉春樓的路上,惠芷玉忍不住擡手整理發墜。知禮小聲着:“小姐,你真的不用如此緊張,世子殿下他肯定會誇你的。”
“他要是不誇我,下回我就不理他。”嘴上這麼說着,惠芷玉還是用小鏡重新看了一遍自己的頭發和臉,确定它們完美,她才終于收起鏡。
她們到時,遊世子的馬車還未至。惠芷玉與一身正裝的娘親并肩,下了車候在門前。
不消多時,九龍繞日圖紋馬車從街道盡頭攜帶一隊侍衛出現,又很快停在她們跟前。侍從撩開馬車簾,遊萬洲出現在眼前。
他流雲鬓角、墨玉束發,一身織銀長衫,腰攏金玉束帶,腳踏雪青绫羅履。看得惠芷玉霎時愣怔,遲了一拍才行禮道:“恭迎世子殿下。”
銀鎏發簪攏着她的垂鬟分肖髻,白玉墜額,面若桃花,眸含星,一襲玉色绫羅裙。遊萬洲也遲了一下才道:“請起。”
惠芷玉将鬓發撩至耳後,前幾步與他并了半肩,笑着:“惠家感念殿下恩德,今日特設此宴想報答一二。”
“嗯,都是小事,”遊萬洲瞄來一眼又轉向趙汀蘭,“趙姨,許久不見。”
“原來殿下還記得,”趙汀蘭在前領路,禮貌笑道,“還以為從此再無緣,沒想到小女仍受殿下照料,婢子感激不盡。”
“趙姨言重了,惠姑娘本就無辜,我隻是将真相查明昭告而已,”遊萬洲對着她抱下拳,“況且我與她也算舊友,理應照拂一二。”
他又開始不理人了。惠芷玉見侍衛都在外守候,娘親也在前走着不會注意,趁着已經行至三樓幽靜走廊處,直接捏了一把他的手臂。
遊萬洲投來幽怨的小眼神,比了個口型:别鬧。惠芷玉當即縮手快速福禮,也比口型:誰讓你不理我。
“話雖如此,可若非此次殿下及時出手相助,恐怕對芷玉名節損害甚大,”趙汀蘭歎氣,“這醉春樓是經營多年、有口皆碑的食肆,雖然不及京城珍馐,但也是我們家唯一能拿出手招待殿下的了,還請您不要介意。”
“我先前也來過醉春樓,此處菜式可口,趙姨過謙了。”遊萬洲一邊回着趙汀蘭,一邊向惠芷玉出聲:“惠姑娘今日似乎看着精神許多。”
“托殿下的福,小女一切安好,”惠芷玉笑盈盈立刻接話,“醉春樓能合殿下口味再好不過,恰巧主廚最近料理出幾道新菜,能給您嘗嘗鮮。”
“那我便期待一下。”遊萬洲也笑着回應。
三人被招待坐入雅間,雖是宴席,考慮到遊萬洲喜好,也并未随同其餘人等。知畫知禮給他們三人布菜,用着膳又閑唠些場面話,原本有些嚴肅的氣氛也逐漸緩下,趙汀蘭敬了遊萬洲一杯牛乳:“四年過去,不知殿下如今可好?”
“這次來鳴縣本就是為了鍛煉,在縣衙也頗有收獲。現在又能與你們聚談,很好。”遊萬洲喝下牛乳,放松許多,“聽聞趙姨最近也在接手趙家經營事宜,能忙得過來麼?”
“有芷玉替我分擔惠家産業,能忙得過來,殿下有心了。”趙汀蘭暗暗打量他,沒想到作為世子,現在竟還是如此平易近人。确實如安安所說,與其他權貴有所分别。
“若有需求,趙姨也可來尋我,”遊萬洲不忘照顧一句正無聊着的小青梅,“惠姑娘,山匪已去,封令已消,若是想新買采石場,應當可以去與章縣令提及。”
“封令終于撤了,”惠芷玉眼前一亮,也舉起杯子,“殿下這則消息實在及時,敬你一杯!待染坊原料足夠,我會專門留幾份染坊紅料給殿下的。”
“好啊,早就聽說惠氏染坊的紅不同尋常,這回我可要好好見識見識。”遊萬洲舉杯與她共飲。趙汀蘭看着二人,發現數年未見,除了最初的拘謹外,竟又快速熟稔起來,無奈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