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光十九年十二月廿三日,惠芷玉收到了遠在鳴縣的趙汀蘭的信。
娘先是述說了一番對于她遠行的擔憂,又從之前她的回信裡得知有遊世子與林薇月的照拂現在過得好、展開順利,表示放下心來。
生活上洋洋灑灑幾張紙,生意上也絮絮念念了一通,說既然跟金縷衣莊達成了協議,那咱們就要好好履行約定,不要因為實際賺得不如其他染料商同等規模那麼多就心态不平,做生意前要做人。
到了最後終于進入正題。要過年了,等那邊處理好,記得及時回家。随信包裹還有一套冬衣,祝她生辰安康。
在鶴歸樓的房間裡,靠着遊萬洲讀完這封信,惠芷玉放下手吐出一口氣,小心珍惜地将信紙疊好,聽遊萬洲出聲道:“趙姨很惦記你呢。”
“嗯,那當然,”惠芷玉調整了一下靠在他肩頸上的姿勢,叮囑他,“春節我要回家過,不能陪你。如果在王府待着不開心,就出來跟你那三個好友散心多玩玩,不方便跟他們說的,就寄信給我。”
一根手指點一下她的眉心,遊萬洲好笑道:“離春節還有一陣,你現在就開始準備臨别感言了?”
“這不是想到什麼就跟你說了嘛!不過,你會不會介意還沒告訴娘我們心意相通的事?”惠芷玉仰頭瞅他。
“這種事在信上說反而更讓人擔心吧,”遊萬洲連眉毛都沒動一下,“畢竟路途遙遠,寄信要七日,這般大事一封信又很難說清,一來一回,隻會惹得趙姨不明就裡,平白多憂心。不過,你要是回去之後還不跟她說,我就會生氣了。”
惠芷玉擡手在他胳膊上畫了個圈圈,聲音帶笑:“那我當然不能讓咱們圓圓生氣啦。回去之後就會跟娘說明白的。”被一把抓住搗亂的手,惠芷玉鼓鼓臉,踢踢他鞋尖:“鐵礦的事需要跟娘解釋一下嗎?”
“他們要是還沒什麼動靜,就暫且不要了,”遊萬洲低下頭看着她的鞋,也輕踢回來,“等我以後去鳴縣再說吧,畢竟我在你身邊陪着,可能會讓趙姨安心一些。”
“哎,到底是安心一些呢,還是更擔心一些呢~”惠芷玉語氣上挑,将簡單一句話說的波浪起伏,同時踩住他的鞋沿,不讓他報複回來,“雖然娘現在對你印象不錯,可你不是纨绔世子,也是個男子,到時候火上澆油了就糟糕了。”
“……那是趙姨不曉得你的真面目,”遊萬洲側目呵呵一笑,“比起擔心你,她更該擔心擔心我才對。可你是她的女兒,她就隻能被你遮蔽雙目冤枉我這個好人。”
這話說的!惠芷玉不服仰起脖,“哪像某人天天憋着,等你開竅還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去呢。”
遊萬洲剛想開口,惠芷玉一個瞪視過來:“我是壽星!”世子便一句話噎在喉尖,再吐不出來,隻得帶着點惱捏了捏壽星的臉洩憤。
手底柔軟觸感,向自己瞪視的眼也靈動有光。遊萬洲嗓尖一口氣緩緩散掉,服了個軟,“算了,看在生辰的份上不跟你鬥。”
染坊老闆最近連日操勞,在生辰這天終于被遊萬洲按在鶴歸樓強行休息。但她精神頭總是太足,歇了這小半日在屋内又有些待不住,惠芷玉瞧着窗外的陽光提議:“不如我們出去走走路?”
“我也是這麼想的,以防萬一還是備輛車,走累了也可以歇息。”遊萬洲點頭認同她的想法,二人一拍即合,各自讓知禮福祿不用跟随,隻讓李常安慢慢趕着車,他們牽着手在京城漫步閑逛。
逛着逛着事情就開始不對勁起來,惠芷玉眼睜睜看遊萬洲路過首飾店,兩手空空帶她進去,結果提了一籃出來放在車上;路過胭脂鋪,進去,各品類都掃了一圈出來放車上;路過成衣鋪,進去……
惠芷玉這回趕緊拉住他:“衣服就不用了,我還跟金縷衣莊有合作呢。”
“好吧。”遊萬洲不無遺憾地瞥了一眼店内款式多樣的衣物,被她拽出了門。
離開了女子常用三件套,他看着街邊的木工鐵匠鋪與莊宅牙行,不知道想了什麼,又開始兩眼放光。惠芷玉心裡突突的,被他牽手帶了進去。
隻見遊萬洲邁入牙行,就豪氣十足道:“本世子要購宅,要在芙街的,讓你們老闆出來接待。”
惠芷玉訝異看他,為避免失态趕緊擡袖遮住了面。真不知道圓圓今日吃了什麼十全大補丸,竟然會如此纨绔行事。正思索着要怎麼阻止,在長袖遮掩下她偷偷瞄向遊萬洲,觀他眉飛色舞喜意十足,難得在旁人面前如此活潑少年氣,又覺得有些可愛。
罷了,大不了之後賺到錢也給他買新莊。想通後惠芷玉放下手,與他一起聽牙人的介紹,挑靠近惠氏染坊的住莊。
直到盛放地契的盒子上了馬車,惠芷玉才故意嗔怪一聲:“你這架勢,看起來就像如果能買下整個京城,你都要給我買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