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稚嫩童音在耳邊亮起，她收神，都不用看就問：“不是讓你好好念書嗎？”

六歲的簡彬擠入侍從與她的夾縫間，牽住她的手，“我擔心你，想和你一起回去。”

“……好，那我們一起回去。”孩童的手很暖，她握緊了些。

回房的一路，隻聽五道腳步交錯在石闆路上。簡雁菡目光落在弟弟發頂，思索着他究竟幾時在書房口待着，聽進去多少，奶娘在何處。簡彬仿佛能看穿她心聲似的，看了看左右的侍從，擡頭踮起腳，手攏在唇邊，等她稍微彎下腰來說：“我跟奶娘說去更衣，估計她馬上就要追出來，一會姐姐你就說帶我回去念書吧。”

簡雁菡失笑，“你這小機靈鬼，現在還想利用姐姐去騙奶娘？”

“才不是呢，”簡彬不滿地用肉嘟嘟的臉蛋頂開她的手，“姐姐現在需要人陪，我想陪着你都不行嗎。”

被弟弟這麼一打岔，簡雁菡心情松快許多。将趕來的奶娘也哄得放下心，接過那本書，牽着弟弟的手與他一起進了自己卧房，點上蠟燭繼續教他念書。

簡彬的一雙眼在她臉上掃來又掃去，顯然是沒有聽進她教的内容。簡雁菡嘗試喝止幾次，弟弟在短暫的集中後還是開始往她面上掃視，她才歎一口氣：“在看什麼呢？”

“我，其實聽見了你和爹的談話，”簡彬瞄了姐姐一眼，收回目光努力去盯書上的字，還是看不進去，“姐姐，你要嫁人了嗎？”

“你現在還知道嫁人是什麼意思？”簡雁菡打趣一聲。簡彬猛擡頭看來：“當然了！嫁人就是你要去别人家當夫人，就像娘一樣，對不對？”

“嗯，的确是這樣，”簡雁菡趁此機會又帶他學了“嫁”字怎麼寫，“他們想讓我嫁，我不想嫁。不過這些事跟你也沒什麼關系，你現在能把書念好就可以了。”

“那個太子是誰，你心悅的世子又是誰？”簡彬全然不顧她後半句話。

“太子是以後會當皇帝的人，世子是親王信王的兒子。”

簡彬的童言童語更是直接：“你為什麼心悅那個世子啊？”

簡雁菡笑笑：“自然是因為兩年前，我見過世子殿下不顧父母之命從王府遠去的身姿，着實潇灑，令人神往。”

“聽起來……不就是跑得很快逃走了嗎？那樣有什麼可喜歡的，姐姐你方才在爹面前，肯定比他還要潇灑呢。”簡彬撇了撇嘴，往姐姐的方向貼了貼。

“不能這麼說的，”簡雁菡摸了摸弟弟的腦袋，語重心長，“世子殿下他比我要厲害得多，他身負武功自有底氣離開王府，而我現在隻能被爹禁锢在這方寸之間。他不在乎旁人目光，隻做自己想做的事過得開懷，而我總會有顧忌，擔心家族會不會因我而出事。”

說到此，簡雁菡頓了一下，就這麼止住聲息。半晌後才扶了扶自己的額角輕聲：“……方才還是沖動了。既然是陛下的意思，我若不從，恐怕也會給家裡，尤其是給你的仕途添堵，我不能任性。”

簡彬擔憂地拉住她的手，看着姐姐的神情越來越落寞，心中焦急，朗聲：“但是姐姐心悅的人是那個世子啊！要是就這樣什麼都不做聽了他們的話，那以後還能過得開心嗎？我們去找那個世子吧，問問他到底是怎麼想的，若他真是你說的那種人，說不定還能幫忙呢！”

世子殿下會幫自己？簡雁菡垂眸，思及他此前對自己如冷鐵避嫌種種，又在惠姑娘面前那般繞指柔，搖了下頭說：“他不會的，正因為他潇灑，所以更會避……”

“我不聽我不聽！”簡彬站起來捂住了她的嘴，簡雁菡驚訝地不得不看向他，見到弟弟臉頰都漲紅，又氣又仿佛要哭出來，“我們去試試，問兩句話，一定要去！”

短暫的靜默中，簡雁菡吐出一口氣，摘下弟弟的手，用手帕擦了擦他眼角溢出的淚，點了點頭：“好，既然落落這麼替我着想，那就去問問，問完再決定不遲。”

簡彬揪住了她的長袖，倔強地盯着她：“才不隻是‘你’，我也要陪你一起去，是‘我們’！”

她啞然失笑，“好，那我們一起去問。别哭啦，姐姐都答應你，嗯？”

“嗯！”簡彬狠狠點了兩下腦袋，撲入她懷裡抱住姐姐，終于重新元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