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舟則在人走後拿出一旁尚未畫完的卷軸,展開鋪在桌面上,重又提筆細細描繪了起來。待畫作完成,他滿意地點點頭,放下筆将卷軸拎起,那畫上竟然是沈家二小姐——沈悅然。
不同于現在的沈悅然的是,畫上的人少了臉頰上的嘟嘟肉,多了下颌骨的流暢線條,眼睛裡盛滿了璀璨的星河,嘴角揚起是無法掩飾的微笑。
那是他見過的前世的沈悅然。
前世他即使作為沈悅然的姐夫,兩人也并沒有見過幾面,沒有多少了解,畢竟對他來說,她隻是一個不相幹的人。
可就是這麼一個毫不相關的人,竟然是他找了多年的小姑娘。
他忘不了在知道沈悅然就是他心心念念找尋良久的小姑娘,卻又同時得知她的死訊的時候那種錐心的疼痛和無力感。明明隻差一點,隻要再早一點收到這封關于她的信,或許他就不會失去她了。
前世在他手刃敵人之後,他不負衆望完成了父親的遺願,可沈悅然的死就像紮在他心裡的一根刺,無時無刻不在警醒着他,因為一點小差錯,他永遠找不回那個人了。這也導緻此後的幾十年間,他被日日困在這場悔恨中,竟不知不覺有了将人複活,然後囚//禁起來的執念。
這個執念伴随着他的後半生,一直跟到進了棺材,一直跟着他重生,直到現在。
剛重生時他也有過恍惚,鎮靜下來之後就是狂烈的欣喜。有了上輩子的記憶,他先一步謀劃全局,基于前世的情報,如今他提前開始架空帝王,相信不久之後,金銮殿的寶座還會是他的。而規劃完這一切,他又将目光轉向了沈家,盯上了沈家二小姐。
從救她落水開始,他一次次強勢地接近她,企圖借此浸入她的生活,然後慢慢讓她習慣、上瘾。
淩舟則閉上雙眼,用空着的那隻手揉捏了幾下脹痛的額角。他嘗試過擺脫這些陰暗的想法,可是每一次他想逃避或者斬斷這些念頭的時候,他都會想起前世他日日不得所願,差點因此陷入魔怔的夢魇裡,就又一次敗下陣來。
他自诩聰慧,可遇上此事,也隻有束手就擒的份。
淩舟則掙開眼睛又盯了一會兒畫上的人,這會兒又覺得畫上的人不像了,他把畫放回桌上仔細端詳,時而感覺像又時而覺得不像,煩急了隻好匆匆卷起畫,投進畫缸裡不再過問。
而與此同時,沈悅然也剛收起一幅畫,明明是她自己畫的,可她卻像被抓包的小偷一樣,将畫随意折起扔在一邊,連看也不敢看。
“真是見鬼,怎麼畫的會是他呢。”
此後一直到大婚前的幾天,整個沈府風平浪靜。
早在沈父去攝政王府同攝政王商量完大婚一事,沒過幾日攝政王府的管家就帶着媒人和聘禮來了。六十擔的聘禮說多不多,但也符合王妃的規制。
之後的流程也規規矩矩地走完,隻是全程都是攝政王府的管家出面,淩舟則從未踏進沈府一步。
離婚期越近,坊間關于此次攝政王和沈家嫡女的婚事的讨論越多,甚至因為淩舟則前有拒婚,後有提親送禮不見人,已經傳出攝政王妃未過門便已被攝政王嫌棄疏遠的話了。
但因着這是聖上賜婚,百姓們隻敢私底下嚼兩下舌根,不敢在公衆場合大談闊論。
攝政王和沈府都對此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隻關起門來,靜靜等待着大婚之日的到來。
說來也是奇怪,沈悅希已經不見一月有餘,除了第一日,沈悅然再沒見沈父派人找過她,可沈父這段時日的表現又與剛收到聖旨時不同,她不免懷疑起來,于是派雲禾偷偷去打探,卻不料竟意外得知沈父在跟六皇子李恒益偷偷接觸。
她當時派雲若去跟蹤沈悅希的貼身婢女白芷,因此知道了現在沈悅希正在郊外六皇子的别院裡,而此時父親又與六皇子有接觸,那父親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沈悅希的下落,所以一點也不着急。
沈悅然絞着手帕,想着讓雲若再進一步打探這其中的關系,她決不能讓任何人破壞她的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