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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鶴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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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缺面對采訪從來沒覺得過什麼緊張,一來是因為他本人對于攝像頭并不太畏懼和敏感,二來是這些所謂刁鑽或者古怪的問題比起他前半生的日子來說簡直可以算是再甜不過的調劑,于是索性把采訪當作他無聊又孤獨的生活裡心血來潮的閑聊。

更不用說這一次Panorama請了鶴泾對他進行采訪。

鐘缺進門的時候鶴泾還在翻看台本,周圍的工作人員調試好了燈光與攝影機,鶴泾記完最後的一點,擡頭沖他打了個招呼。

鶴泾新染了頭發,紫灰色的,在燈光下顯得很柔和。她穿着紫色的長外套和牛仔短褲,鞋子也是紫色的。她的形象太紮眼,人群中一眼就能望得見她,她和瓷娃娃一樣白,化了淡妝,唇沒塗紅,卻依舊有着成熟的魅力。

她很多次都因為這樣的形象被招聘者拒之門外,當年剛從大學出來的時候她去參加招聘會,裡頭的人見到她,問她是不是走錯了樓,試戲應當往東邊走。

她的樣子太招搖了,即便隻是化了淡妝,也能随随便便地将與她采訪的對象,所謂真正的主角的光芒掩蓋住。沒人愛找她這樣的人采訪,因為沒人想找一個人将自己的風頭掩蓋掉。鶴泾沒所謂,就在Panorama找了個打雜的工作,偶爾給其餘雜志社的記者打下手,後來有次她去高層幫自己的上司找人蓋章,被塗林久看見,對方問她做不做Panorama的時裝模特。

鶴泾沒答應,她對塗林久說自己是記者,不是模特。她不要做聚光燈下的那一個,那對她來說并不是什麼好事。

塗林久很少見到拒絕這個要求的人,Panorama的時裝模特意味着名和利,甚至在Panorama的運作下,雜志的時裝模特可以進入娛樂圈,擁有更大的舞台,享受更集中于自己的聚光燈。那是鮮花簇擁的地方,掌聲隻為你一個人響起,無論你在多麼低的谷底,也總有人用愛去包圍你。

他再三确認鶴泾是否想清楚,鶴泾隻回答是。

後來他讓鶴泾去頂了一次班,那次采訪的記者家裡有急事臨時請假回老家,鶴泾在上台前僅有半個小時的時間背稿子。但她完成的很出色,甚至出了圈,在微博熱搜上挂了一天一夜。

她還是搶掉了被采訪者的風頭,但Panorama的那一次雜志再次賣到脫銷,還因為鶴泾帶火了她的穿搭。塗林久是個精明的商人,他知道這樣的一個噱頭有多難得,于是将鶴泾正式提拔上來,并且隻讓她采訪一線藝人。

鶴泾身價水漲船高,但她依舊我行我素,她從不開通社交平台賬号,平時被人認出了也不接受合照,她被罵過,但她無所謂。對于她而言,采訪是謀生的職業,不是被窺探的理由。她不願意做聚光燈下那一個,沒有原因,隻是不想。

鐘缺其實很嫉妒她的不想。因為他從來不能因為不想就不做。

他想到這裡,已經坐在鶴泾旁邊,他們很簡單地寒暄幾句就算開了頭,然後鶴泾就依照台本,再加上自己的語言,開始了這一次的單人采訪。

鶴泾很認真,她并沒有因為與鐘缺的朋友關系而讓這次采訪變得極其不專業。

“《寂寂有聲》這部電影已經在網上放出風聲,很多粉絲還有觀衆認為這個角色并沒有很特别的地方,他們都很好奇是什麼促使你願意接下這部電影。”

“沒有很特别的地方就是這個角色特别的地方。”鐘缺說,“這個世界上的确有很多人就是這樣平淡地活着,偶爾懦弱偶爾勇敢,偶爾狠毒偶爾善良,偶爾無禮偶爾道德。”

“其次的話,陳青這個角色在有些地方——比如說性格方面與我比較相像。通過出演這樣的角色我想不僅能為我了解自己提供契機,還能讓我為觀衆呈現出一個更好的角色。”

鶴泾點了點頭,給予鐘缺積極的反饋之後繼續問:“這麼說的話,你覺得出演與自己十分相像的角色之時,會出現現實與戲中混淆的感覺嗎?”

“不會。戲中人是戲中人,他們的情緒對我幾乎沒有什麼影響。”鐘缺說到這裡笑了笑,“我能比較驕傲的說這句話,我出戲還挺快的,一般一會兒就緩過來了。”

鶴泾帶着調侃地說:“這算是影帝的必備技能嗎?”

“不算吧。”鐘缺裝作思考,說,“算我的自帶技能。”

“我們都知道你和葉瑰導演其實是第二次合作了,對第二次合作你有什麼願景嗎?”

“其實沒多大願景,葉導的嚴格和事迹大家都知道一點,NG幾十次都沒關系啦。我隻希望這次拍戲的話能和葉導更加心平氣和地交流,免得被人拍到又說我們不合。”鐘缺說到後面笑起來,像是開玩笑。

他們又聊了一些電影相關的問題,采訪的第二個環節是網友提問環節。

“我們從萬條網友提問中篩選出來幾個問題來提問。”鶴泾對鐘缺說,“可以開始了嗎?”

鐘缺點點頭。

“第一個網友留言,想請問鐘老師拍完《寂寂有聲》之後有什麼規劃嗎,比如出去旅遊或者繼續把駕照考完什麼的。”

“沒有什麼規劃。”鐘缺甚至不需要思考,便開始回答這個問題,“我大概不是一個對未來有什麼期盼的人吧。總覺得期望太高失望也會很高,如果不久的未來沒有實現之前的願望,人就會得到一種很失落的情緒。”

“我不喜歡這種情緒,它會讓我感到不受控。”

鶴泾替他總結說:“這算是因為害怕結局,所以不敢開始麼。”

“這麼說的話其實也對。”鐘缺笑了笑,說,“我的确就是這樣一個人。不敢開始,沒有什麼理想與追求,也因此被很多人诟病過,不過我好像不大願意改變。”

“這樣其實很酷。”

“是嗎?”

“是啊。”鶴泾将采訪的筆放下,一瞬間便從采訪者變成朋友,“堅持自己的人生态度,不為他人而去選擇改變,原本就是一件很酷的事情。”

鐘缺開懷地笑,不是假笑,也不是自嘲,而是從内而外的,高興地笑,說:“謝謝,我也這麼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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