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缺坐在一旁,安靜地看着他。
斯星燃将酒喝完,沒有再與鐘缺多說一句話,就拎着酒瓶從車頂往地上跳。他的酒量好到驚人,僅僅兩瓶根本算不上什麼,于是他又去後備箱裡拎了一堆酒瓶出來,放在帳篷外。
鐘缺坐在車頂上沒有下來,他看着斯星燃一瓶又一瓶地開了酒,又一瓶又一瓶的喝完。
等到帳篷外已經被數不清的空酒瓶堆滿時,斯星燃想要開瓶蓋的手才被人忽然拉住。
“别喝了。”鐘缺說,“對胃不好。”
斯星燃怔怔地看着鐘缺拉着自己的手,很久之後,忽然笑了出來。
“你知不知道,從你那一天和我說完那些話之後我在想什麼?”
他似乎是有些醉了,手指胡亂指着鐘缺,還有些發抖。
鐘缺看着他,沒吭聲。
“我在想不是這樣的,不應該是這樣的。我錯了,我想收回那些話,想和你在一起。可是你連和談的餘地都不給我。”斯星燃的眼尾又不知為何冒出一點紅,他的藍色眼瞳裡似乎蘊着眼淚,看着鐘缺時,讓他無比難受。
“我想把你殺了,然後我殉情。”他笑着去摸鐘缺的眼角眉梢,嘴裡卻說出冷酷又瘋狂的話語,“然後讓别人把我們埋在一起,你說這樣是不是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鐘缺不想和失去理智的醉鬼計較,他把周遭的酒瓶全部擺放整齊,好明天一早扔掉,接着将斯星燃拽進了帳篷裡。
他說:“你醉了,睡覺吧。”
可斯星燃對他的話聞所未聞,“可是我不舍得殺你。”
鐘缺去拿被子的手一頓。
“你不要我,丢下我,讓我這麼痛苦,我還是不想殺你。我想看你好好的,想和你在一起,有錯嗎?”斯星燃的眼淚掉下來,他望着鐘缺,質問他說。
鐘缺壓根不知道怎麼回答他,他抿了抿唇,将被子蓋在斯星燃的身上,一言不發地在他旁邊躺了下來,說:“睡吧。”
斯星燃的眸子頓時暗了下去。
鐘缺今天晚上整個人都亂糟糟的,不是身體,是心。他被斯星燃一通轟炸,那顆剛剛修複好的金剛般的心又乍然間破碎了一塊,方才斯星燃的眼淚更是滴在那塊破碎的地方,又熔化掉了一塊。
他亂的煩躁無比,想翻身,可是顧及到斯星燃在旁邊,怕吵着了他,隻能忍着。
可是他就隻是這樣忍着都覺得難熬。
是了,若是真的在一起了,小到睡覺翻身,大到三觀與家庭,總要有人遷就着對方的。一時的忍耐可以換來一時的平靜,那麼長久的忍耐呢?
鐘缺自認不是可以忍耐的人,他想斯星燃也沒有那個義務總是忍耐着他。
于是長此以往,就會演變成他父母那樣,他們不是沒有過恩愛的時刻,婚禮照片中那個笑容燦爛的兩個人總歸還是真情流露,可是到了後來,家裡就隻存在吵架、和好、吵架,循環往複,沒有盡頭,直到最後心灰意冷,愛意消磨。
他想到這裡,隻覺得這一切都太過糟糕。
那天晚上,他就在這樣糟糕的想法之中,睡了過去。
天亮的時候,鐘缺醒來時,旁邊睡着的斯星燃已經不見了,被子裡連熱氣都沒有,大概是出去很久了。
鐘缺急忙把衣服穿好,從帳篷裡出去,看見坐在外面看着天際的斯星燃。
斯星燃似乎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心,見鐘缺出來,還将手裡的面包遞給他。
“喏,早餐,湊合着吃吧。”
鐘缺接過面包,站在一旁看他,說:“哪來的?”
“去了民宿那邊,找人買的。”斯星燃把嘴裡的東西吃完,拍了拍手,說,“我叫了拖車的過來,順便給唐宋打了電話,待會就會有人來接我們。”
鐘缺“嗯”了一聲。
斯星燃看着他用腳踢着地上的石子,頓了頓,說:“我昨晚喝酒,沒說什麼奇怪的話吧?”
鐘缺看向他。
斯星燃坦坦蕩蕩地回視,似乎是真忘記了自己昨晚說了什麼。
“沒有。”鐘缺若無其事地說,“你什麼都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