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路簡單修繕過,但下了這麼多天雨,路面泥濘不堪,陶清觀走得深一腳淺一腳的,小腿處濺上不少泥點子。
陶清觀一手拿傘,一手拎着紅桶,沿着小路慢慢往上爬,平日裡一刻鐘不到的路程,今天他走了二十多分鐘還沒到。
真是養了條祖宗。
好在小白每次換水,隻用換滿缸的三分之一,他拎一桶泉水回去就差不多了。
陶清觀撥開伸到臉上的樹枝,将傘收起彎腰走進狹窄的石縫中,沒走兩步,眼前的景色豁達開朗。
一塊大石闆嵌在石壁上,形成天然的擋雨棚,清澈的泉水從下邊縫隙中湧出,如小型瀑布一般墜入石坑中。
待石坑盛滿,泉水就會順着山坡一路往下,最後彙聚到小溪之中。
小時候,他經常鑽到這裡面玩,鮮為人知的場所,總能吸引人類幼崽旺盛的好奇心,比如,過來搭個秘密基地什麼的。
陶清觀将水桶放在縫隙下接泉水,等待的功夫,他彎腰撥開茂密的雜草,看着後邊石壁上歪七扭八的字,他不由莞爾。
‘天才’二字,為了寫得飄逸,不僅倒筆畫,而且還醜,充斥着他那時的桀骜不馴。
挺好的,小時候的他隻是想當龍傲天,又不是想當太空人,能有什麼壞心思。
欣賞了會兒自己的大作,陶清觀又把草蓋回去,這種傑作,他一個人知道就好了,真正的天才總是孤傲的。
陶清觀見桶裡的泉水差不多接滿,他站起身,握住把手,調整了下角度,将水桶提了起來。
一桶水,三十來斤,陶清觀回去的步伐明顯沉重不少。
雨點打在傘面上,響聲越發密集,似乎有下大的趨勢,陶清觀加快腳步。
又走到那根伸出來的樹枝,這次陶清觀沒有手将它撥開,隻好歪着身子繞過去,卻不想他人是過去了,傘的一角卻挂在了樹枝上。
陶清觀措不及防,被拉得一個踉跄,腳下踩空,腳踝狠狠一扭,撞到了旁邊的碎石上。
他慌忙抓住樹枝穩住身形,手裡的傘掉落在地,陶清觀第一時間去看水桶,因為有蓋子,裡面的泉水沒灑多少,他松了口氣。
陶清觀撿起傘,甩掉傘傘的草葉,重新站好,左腳甫一接觸到地面,鑽心的刺痛感襲來,他眉心微皺,稍稍活動了下腳踝。
骨頭沒事,估計是軟組織挫傷了。
陶清觀面無表情地往下走,左腳不太聽使喚,他刻意加重力道,等疼麻木了,痛感減輕不少。
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立志當個冷酷無情的殺手。
今天,他就讓左腳知道,誰,才是這具身體的主人。
屋内,魚缸裡。
宴氿在兩頭來回遊,目光頻頻轉向後門的位置。
這都半個多小時了,外面還下着雨,小孩瞎溜達啥呢,怎麼還不回來。
宴氿看着秒針一圈圈繞着,遊得速度越來越快,幾乎看得見殘影,這時,它注意到平日裡放在長桌下,用來換水的桶不見了。
是去接泉水了?這個天?
它心底打了個突,就算是去後山,也早該回來了。
回想陶清觀瘦弱的模樣,宴氿停了下來,擺動的尾紗彰顯着它的内心并不平靜,雖然陶清觀如何,與它關系不大,但人至少不能在它眼皮子底下出事。
它猶豫了會,從魚缸裡躍出來,化作人形,他不再耽擱,大步向後山走去。
處于種種因素考量,宴氿選擇走雜草叢生的小路,他暫時不想讓陶清觀發現自己的身份,前幾天是因為不想成為作弊的共犯,這幾天再加上一條偷菜……
崎岖不平的山路在宴氿腳下如履平地,茂密的樹木成了天然的遮蔽物,腿長的優勢在此刻顯現出來,不過三四分鐘,宴氿就爬上去一大截。
他呼吸平緩,一襲白衣未被雨水沾染分毫,落向他的雨滴如有生命一般向四周避開,造物主毫不掩飾祂的偏愛。
宴氿在十米開外,發現了陶清觀的身影,他放慢腳步,循着對方看不見的角度緩緩靠近。
他上下打量了陶清觀一番,還好,沒缺胳膊少腿,就是走路姿勢怎麼跟胖企鵝似的。
宴氿将目光投向陶清觀姿勢不太正常的那條腿,滲着血的傷口映入他的視野,腳踝處有些紅腫,再加上擦傷,他反應過來,原來是把腳扭了,怪不得磨蹭這麼長時間沒回來。
陶清觀一聲不吭地往下走,左腳隐隐有些發顫,他咬咬牙,提着的水桶的手攥緊,稍微放慢了點步速。
此處距離下山還有七八分鐘路程,但以陶清觀現在的速度,再磨蹭個半小時也不一定能下去。
宴氿瞥了眼裝得滿滿當當的水桶,都這樣了,也不知道把水倒了點,他不由促笑一聲。
有夠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