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氿毫不客氣地把野猴收拾了一頓,對方收獲了烤雞的同時,也收獲了大大小小的斑秃,宴氿拍掉手上的猴毛,蹑足潛蹤來到窗戶邊,向窗内看了一眼。
陶清觀背對着他盤腿坐在地鋪上,身前的茶幾上擺着拆開的炸雞。
宴氿将窗戶打開一條小縫,趁着陶清觀不注意躍進魚缸,動作間,他還不忘把窗戶關好,若是讓冷氣跑了,小孩等會兒又要念叨着熱了。
但待它靜下來,聽到的不是陶清觀嚼吧烤雞的聲音,而是一段争吵,宴氿神色一凝,看向不知在和誰通電話的陶清觀。
“陳導師和媽媽打電話,我們才知道你缺考的事,做人不能半途而廢,你準備了那麼久,到最後卻差臨門一腳,你自己心裡不難受嗎?”
陶清觀食指扣着手機殼的邊緣,垂下的發絲遮擋住他眼中的情緒,“嗯。”
電話那邊的陶雨霖眉毛擰得打結,顯然不太滿意陶清觀的回答,“你有什麼要解釋的嗎?”
陶清觀自嘲地笑了笑,有什麼要解釋的,他自己報的名,浪費的是自己的金錢和時間,考不考和旁人有什麼關系,“不想考而已,沒什麼理由。”
“你怎麼回事?在這件事上有叛逆的必要嗎?說到底還不是你自己的努力白費。”陶雨霖語重心長道:“你有什麼難處可以和爸爸說,我們一起解決。”
“爸。”陶清觀冷不丁地開口,眼中充滿諷刺,“你知道我在哪家醫院上班嗎?”
陶雨霖語噎,他翻邊記憶尋找,卻發現自己真的不知道,“……京都的醫院。”
“京都那麼多醫院,你說的哪一家?”
陶雨霖答不上來了,“這和我們現在聊的事沒關系,你别轉移話題。”
“沒關系麼……”陶清觀攥緊手機,指節因為用力泛上白色,“可你知道陶淩霄在哪上班,知道他最近的生活情況,知道他每一次休假的時間,甚至知道他上一次生病是什麼時候!”
陶雨霖聲音弱了下來,“他是你堂哥,是我看着長大的,我會關心他再正常不過。”
“是啊,是我堂哥。”陶清觀冷聲嘲諷,“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你兒子呢。”
“陶清觀!”陶雨霖聲調拔高,他還想再說,電話卻被搶走,緊接着溫溫柔柔的女聲傳來。
“我們囡囡受委屈了?”徐婉晴是标準的江南女子,說起話來溫婉回轉。
“……媽。”陶清觀憋在心頭的那口氣散了,他嗓音微微有些沙啞,“沒,你别叫我囡囡了,怪丢人的。”
他小時候身子弱,按照徐婉晴那邊的習俗,他被當女孩子養過一段時間,南方的方言中囡囡是小女孩的意思,因此就成了他的小名。
“跟我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徐婉晴嬌嗔道:“别聽你爸的,要是累了就好好休息,這次不考還有下一次,一直不考也沒關系,我們囡囡不缺那一張證書。”
陶清觀唯獨對徐婉晴說不了重話,“下次我會去考,這次是有突發情況。”
他沒騙徐婉晴,白天累死累活的工作,晚上還要挑燈複習,他體質本就一般,熬了一個多月,硬生生把自己熬進了醫院。
隻是以往的他可能打着吊瓶,堅持把試考完,可這一次他感覺挺沒意思的,那張證書對他來說不是剛需,考回來也隻是想證明自己比陶淩霄強,不過是極其幼稚的攀比心态在作祟。
躺在病床上,感受生命力不斷流逝的時候,他突然想開了,根本沒人在意他與陶淩霄的高低,他又何苦為難自己,埋頭争了這麼多年想想也挺可笑的。
徐婉晴知道自家兒子是個有主意的,從小到大除了身體方面,陶清觀很少讓她操心,她掩下眼底的擔憂,叮囑道:“你心底有分寸就行,這次的巡回畫展快結束了,媽媽到時候過去找你。”
“不着急。”陶清觀像隻毛被撸順的小獸,“你們玩得開心。”
“嗯。”
電話那邊傳來竊竊私語,大概是徐婉晴在念叨陶雨霖,不一會兒,陶雨霖出聲道:“你照顧好自己,過段時間爸爸媽媽去找你。”
陶清觀生硬地嗯了一聲。
電話挂斷,他把手機随手擱在茶幾上,漆黑的手機屏幕倒映出他的影子,喪着臉,醜醜的,像個怨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