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郊外,廢棄的自建房。
“轟!!!”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像一把巨錘,狠狠砸在萬淮的耳膜上,耳中頓時嗡嗡作響,什麼聲音都聽不真切。
燃起的沖天火光照亮了整片夜色,橙紅色的火焰與濃稠的黑煙糾纏,鼻尖萦繞着剛下過雨的土腥味,混雜着刺鼻的焦臭味。
萬淮下意識屏住呼吸,眼前的景象讓他心頭一緊。
自建房火勢正旺,而陳溺還沒出來。
突然,自煙霧中浮現一個瘦弱的身影。
他凝神細看。
那是——
“Oh my god!”耳邊驟然響起一個誇張的男聲。
一個金發碧眼的男人不知從哪兒冒出來,擋住了他的視線。
這人表情眉飛色舞,頭頂稀疏,身上穿着巨多口袋的軍綠色外套,他手上還拿了一個相機,鏡頭宛如大炮。
外…外國人?
這打哪冒出來的外國人?!!
“Bro!!”男人興奮得像是中了彩票,拍了拍他的肩膀,嘴裡蹦出蹩腳的中文,“你們太棒了!我全都拍下來了!”
“你們消滅了惡魔!”他誇張地雙手合十,神色虔誠。
“?”
萬淮沒空理他,偏頭緊緊注視着前方,火光染紅了雙眼。
“我叫尤裡,是個野生動物攝影師。”尤裡毫不在意,繼續喋喋不休,“我一周前來這裡拍候鳥遷徙,無意間發現鳥身體上有紅紅的蟲子。”
“然後!那隻鳥被貓吃了!”尤裡說到這,情緒激動起來。
他連忙從衣領裡拽出個十字架來,将其牢牢捏在手裡:“吃完那貓就長出了鳥頭,不一會兒,又變成了那隻鳥!”
“這肯定是撒旦的詛咒!”
尤裡是以浪漫著稱的法國人,這次來華國是受邀為某檔綜藝節目拍片的。結果一來就愛上了煎餅果子,工作結束後都舍不得離開,這才導緻逗留了好幾個月,他平時沒事幹就拍拍鳥這些。
沒成想,就見到了這詭異的一幕。
這時,陳溺的身影在煙霧中逐漸清晰,萬淮顧不上這瘋子,飛快沖過去。
“咳咳!!”
‘陳溺’止不住地咳嗽,臉上印着幾道黑灰。
“你受傷了?”
萬淮皺着眉,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上上下下打量了一圈,語氣裡夾着不易察覺的急促,“你跑進去到底想幹嘛?”
‘陳溺’擺了擺手:“沒事,剛剛手機不小心掉裡面了。”
萬淮一滞,沉默了兩秒。
他真是見鬼了,這個人……到底怎麼想的?為了一個破手機,連命都不要?
不過想想,這事兒也有他的鍋,要是早點告訴她血線蟲可能具有傳染性,她興許不會這麼莽。
“對了,你之前說沒給我打電話,什麼意思?”萬淮松開手,冷不丁抛出憋了半天的疑問。
“啊?你聽岔了吧。”‘陳溺’掏出手機,點開通話記錄。
她手指一劃,屏幕刷地轉到他面前,上面赫然寫着“萬淮”兩個字:“喏,你自己瞧。”
萬淮一把奪過手機,眯着眼瞅了瞅,那串數字确實是他的。
“你從哪兒弄來我手機号的?!”
他手指飛快地點了幾下,利落地删掉手機号,然後丢了回去:“以後不準打給我!”
要不是她死乞白賴地打電話,說什麼非來不可,不然她就一直等。
否則他才不會大半夜跑這鬼地方來。
這時,身後的尤裡毫無眼力見地湊上來,指指點點:“你對女孩太粗魯了!”
“有你什麼事?!閃一邊去!”萬淮心裡憋悶得不行。
說來也是倒黴,陳溺不僅天天偷看他,還總是锲而不舍跟蹤他,無論對她警告多少次都沒用。
這次還把他诳到這荒郊野嶺,他一度以為她是要告白——雖說選的地方挺奇怪的,但他怕她真一根筋等到天亮,才硬着頭皮來了,還特意帶了刀,以防萬一。
畢竟她有“精神病”的事,他一轉來這學校就聽說了。
‘陳溺’疑惑地瞥了眼尤裡:“這人誰啊?”
“路人。”萬淮言簡意駭,擰眉盯着她,“你把我叫來這兒到底幹什麼?”
“尤裡!我是尤裡!”尤裡在旁邊手舞足蹈。
怎料,‘陳溺’對他視而不見,看着萬淮說:“有人發短信讓我來,我有點怕,就想喊你一起。”
萬淮嘴角一抽:“怕?你可以叫警察。”
‘陳溺’的身影在火光映照下顯得格外瘦小,渾身狼狽不堪,他知道她的家庭遭遇,也正是因為這個,才一再容忍她平常的跟蹤行為。
“誰給你發的短信?”他追問。
“周曉曉。”
一旁的尤裡見兩人都不搭理他,自讨沒趣,低頭擺弄相機,嘴裡嘀咕着什麼。
就在這時。
“滴—滴滴——”
一陣陣嘹亮的警鳴聲劃破雲霄,紅藍交替閃爍的燈光在夜色中閃爍。
萬淮眼睛一亮,忙不疊迎上去。
為首的警車“吱—”地刹住,一個男人推門下來。
他的皮膚蒼白,臉上挂着兩個厚重的黑眼圈,身上混雜着煙草和洗衣粉的味道,看起來怎麼都不像是警察,更像是個日夜都混迹在網吧裡的無業青年。
“誰報的警?”羅扶邁步向前,聲音沙啞。
萬淮:“我。”
羅扶掃了眼兩人,又瞥了瞥尤裡,皺眉道:“這兒怎麼還有外國人?”
“算了,你們都先跟我回警局再說。”他招手示意身後的警察,“等火滅就趕緊封鎖現場。”
“是!”幾名警察齊聲應和。
‘陳溺’上車前,手指微微一動,在無人注意的角落,一條細小的紅蟲從她指尖竄出,悄無聲息鑽進草叢。
最後爬進了附近一個警察的褲管裡。
…
另一邊。
陳溺在一片黑暗中踽踽獨行,她本想用手機照明,可手伸進兜才發現空空如也——手機不知掉哪兒了。
她隻能硬着頭皮走下去。
偶爾,腳下會撞上東西,她伸手一探,是猶如玻璃一樣的觸感,有時是弧形,有時會有方形的尖角,也不知道對面是什麼東西。
直覺告訴她,這地方不對勁。
不知走了多久,終于,她看到前方有一絲微光。
那是一道門的鎖孔,在黑暗裡發着幽幽藍光,看起來很有科技感。
眼下,她身上就兩把鑰匙——家裡的,和在天台撿的那把。
沒得選,隻能試試。
她掏出撿來的鑰匙,果斷插進匙孔。
“咔哒——”
“段博士,歡迎回家。”
一道機械女聲冷不丁響起,吓得她手一抖。
緊接着,燈光“啪啪”亮起,一盞接一盞,刺目的白熾燈照亮了所有。
陳溺瞪大眼,眼前的景象超乎她的想象——一個個大大小小的玻璃缸裡,充滿了濃稠的藍色液體,裡面浮動着各式各樣的未知生物。
有的四肢像人,臉上卻長着動物的五官,眼睛空洞洞地瞪着她;有的半身是獸,爪子蜷在缸壁上,像是随時要撲出來。
它們身上都有着不同程度的人類特征。
陳溺心裡一緊,寒意從腳底蹿到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