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像我家這種情況，離婚肯定是闆上釘釘的事了。”

解宬兩隻手摩挲着杯身。他沒想到林翊飏家裡的情況這麼複雜，超出他以往的認知範圍。偏偏這人雲淡風輕地講出來，好像一臉不在乎的樣子。“所以，當時心情不好，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這兒吧？”

至于是什麼時候，解宬一看林翊飏的表情，就知道對方理解了自己的意思。

林翊飏往後一倒，雙手撐在長凳上：“……可能是這樣。”

十四歲的年紀，遇見那種事，怎麼可能不受影響？一個人就算再堅強，總會有脆弱的時候。解宬想。但是，左右不過短短幾個月，林翊飏就把這麼私密的事情告訴自己，毫無保留。

或許，他對其他人也是這樣嗎？

這種簡單又突然的信任和親近，直直入侵自己的領地，解宬向來不擅長應付。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并不反感林翊飏這樣做。恰好相反，帶着些恐怖的熟悉感，解宬竟然覺得幾分安心。

誰還能記得，就在幾個月之前，他對林翊飏還是抵觸的狀态。

“所以你還住在原來的地方嗎……怎麼了？”

林翊飏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解宬語塞：他是不是不該問這個問題？

“不好意思”四個字就在嘴邊，被林翊飏的話給噎回去：“沒事，有點受寵若驚。怎麼，放假想來我家找我？”

解宬抿嘴，長舒口氣，還是沒能控制住自己，擡手打了對方一下。林翊飏笑得縮成一團，舉手作投降狀：“行行行，我認真點。咳咳。”

他清清嗓：“記不住也沒關系，我回教室寫個地址給你。”

春寒料峭的夜晚，連風都帶着陰冷的氣息。解宬忍不住打了個顫，默默裹緊衣服。身邊的林翊飏，雖然穿着單薄，看起來卻一點事也沒有。“瞧不起我的記憶力？”解宬站起來，低頭看向林翊飏。

“那哪兒能。你看，同音字那麼多，我寫下來，也省些力氣。”

林翊飏把腿伸直，用鞋尖挑起解宬的褲腳。涼意順着爬上小腿，解宬往後退了一步，沒好氣地哼聲：“你幹嘛？”

“回教室吧，有點冷。”“不是說有好風景？”

莫非這人又在胡謅？

如同卡好點般，下課後，老師前腳剛走出教室，解宬就被林翊飏拉出去。林同學一個勁兒地往前沖，振振有詞地說想去看星星。解宬沒來得及細想，等被拉着跑到小池塘旁邊，林翊飏已經開始講起秘密。

“天氣預報，今晚有雨~”

林翊飏故意拉長聲音，調子轉了好幾個彎。解宬咬緊後槽牙。他總算明白，一直萦繞在心頭的古怪源自哪裡了。

下雨天哪裡來的星星？

又着了道。解宬轉身往教學樓走。林翊飏樂呵呵地湊上去：“别生氣嘛！等過幾天放晴，咱們去天台上欣賞。”

解宬斜睨他一眼：“你自己慢慢沉浸去吧，我還沒寫完數學作業。”說完，他加快步伐。

林翊飏雙手插進衣兜，任解宬逃離自己。而他本人大爺遛彎似的，晃悠踱步，在後面大喊：“等等我啊，你怎麼能抛下我，解宬——”

聲音回蕩在廣場上方，朝教學樓的方向飄去。

解宬渾身一抖，開始低頭小跑起來，交疊在胸前的手攥緊成拳。

好尴尬。

他在心裡嘀咕。希望沒人聽到吧。

自習課才上到一半，解宬的心已經飛到校門口。他轉過身，從書包裡拿出鑰匙，放進外套口袋。

忽地，一個不知名的東西劃過他的手背，帶來些麻酥酥的感覺。

解宬邊轉回身，邊在口袋裡摸索。他張開手，紙條張牙舞爪地躺在中央。不用看落款，解宬就知道紙條的主人是誰。

明黃色的便利貼，上面赫然寫着串地址。

到底什麼時候放進去的？不是說回教室才寫。

解宬百思不得其解。怕不是早就計劃好了。可這麼一想，最近他和林翊飏走得太近，才會讓對方有機可乘，而自己毫無知覺。

太多絕佳時機，實在挑不出來。

及時抑制住發散的思維，解宬随手把便利貼塞進筆袋，然後開始預習。

無奈，飽和度高的顔色，總是引人注目。解宬的眼神總是止不住地往那邊飄，于是他索性把東西折小，藏到筆袋最深處。

總算看不見了。

真的嗎？

不過是自己騙自己，心根本沒辦法靜下來。解宬眼神渙散，筆尖在草稿紙上戳動。許周伸長脖子。他坐在解宬右邊，隻看見滿滿當當的一頁問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