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子衿覺得王爺長得如此好看,他的母妃想必也是舉世美人,贊歎道:“真好啊,王爺的母妃一定很愛你。”
她腦瓜子一轉,當即留下一句“我也去做一件披風”就跑走了。
雪驟起,鵝毛紛飛,庭院内已經堆了厚厚的一層,飄如輕絮,院角幾株臘梅開得紅灼。
甲子衿呼呼跑了回來,帶着自己的兩個小丫鬟,找了一處開闊的地方開始堆雪人。
那兩個小丫鬟年紀不大,溫柔讨巧。甲子衿未曾相處過如此溫柔小意的女孩子,幾日相處下來親如姊妹。
偶爾女子輕盈笑聲,間隙之間,風雪呼呼聲,天地間彷佛獨一隅,為華貴肅穆的王府增添了幾分活潑之意。
容岐今日心情頗好,他手裡捧着暖爐賞着雪景,眼底笑意輕松。
他看着不遠處披着紅披風的雪人,差不多半人高,憨态可掬的模樣十分可愛。一片雪花飄過,他接在掌心,呼出一口白氣吹飛了雪花。
“王爺,我可以摘那裡的梅花嗎?給雪人編花環!”甲子衿穿着素綠狐裘,戴着毛絨絨白帽,凍得粉紅的臉上笑意盎然。
容岐揮手讓她去:“隻可摘花,别把樹弄折了。”
“好嘞!”
正走到廊下的魏辛瞥見了這一幕,一怔,停住了腳步。許是角度原因,又或驚鴻一瞥那一眼舒心溫柔,像一道烙印,灼燙地映入眼底
殿下跟子衿……他心病越發重了,竟然胡思亂想到這個地步。
他本就身子難受,這會兒忽然眼前一黑,腦子扯筋帶血一般疼,頭昏意墜,就這麼從台階上摔了下去。
幸而淩風等人一直護衛在居靈殿,見狀忙一個縱身,跟淩星一起扶住了魏辛,急聲道:“将軍?!”
容岐聽見動靜一轉頭,便看見魏辛虛弱地靠在淩風身上,他眉心微皺:“怎麼了?”
“大哥!”
甲子衿當即丢下手裡的梅花,匆匆跑過來,搭上魏辛的腕子細細把脈,輕輕呼了一口氣:“昨夜餘毒未清,休息不足,還有些發熱,一下氣血上湧暈厥了。紮針休息一下,醒來再喝一副藥就沒事了。”
容岐松了一口氣:“沒事就好。”
一陣忙亂之後,殿内隻剩下容岐跟躺着昏睡的人。他推動輪椅靠近床鋪,見魏辛額頭布滿細汗,用錦帕沾濕幫他擦拭。
一旁靜立服侍的寶珠上前:“殿下,讓奴婢來吧。”
“無礙,你們先退下吧,讓他好好休息一下。”
丫鬟們躬身行禮:“是。”
魏辛一覺睡到天黑,迷迷糊糊聽到有人說話,揉着額頭起身。
容歧聽到了他的動靜,從書上擡眼:“醒了,肚子餓不餓?”
魏辛坐在床邊穿上鞋子,有些頭暈,一時分不出精神回答。屋内幾座銅雀台上點着蠟燭,窗外天已經黑了,他睡了一整天。
容歧也不介意,勸道:“累了要休息,白天忽然暈過去,吓人得緊。”
窗戶外的雪人披着紅披風,戴着花環,歪歪地立在庭院裡。魏辛忽地不想說話了,淡淡地‘嗯’了一聲,他感覺渾身冷汗,難受得緊
很快丫鬟端上吃食,甲子衿端着藥碗跟在後面進屋,看見魏辛醒了,咧嘴一笑:“吃完飯要喝藥。”
容岐問甲子衿:“你吃過了嗎?”
甲子衿點點頭,說道:“但是我想吃。”
容歧道:“那便坐下一起吃。”
魏辛坐在一旁喝粥,嘴裡沒味道,草草地吃了點東西墊肚子。他放下碗筷,銀制的雙筷與瓷碗碰撞了輕微響聲。
甲子衿用手抹了一把嘴,将藥碗推到他面前:“藥溫着的,等一會兒喝。”
容岐在另一邊看閑書,耳邊聽着他們動作發出的輕微動靜。很快,兩人吃完,丫鬟将碗筷收拾幹淨,等魏辛喝完藥,甲子衿也端着碗離開了。
他看書時不喜人打擾,魏辛便隻在外間待着。
蠟燭燃燒過半,他放下書,推動輪椅動了一小段距離,魏辛聽到動靜,很快走了進來:“殿下要洗漱歇息了嗎?”
“嗯。”
魏辛便推他到浴池邊,半跪在前背他坐到軟榻上,為他寬衣解帶。
容岐伸開手配合他的動作,已經習慣了他的照顧。他身着白色亵衣,魏辛脫光自己的衣服,跟以前一樣背他入水,又脫下他的亵衣丢進岸上的浴盆。
浴池鋪了花瓣,水流波動。
容歧觑見魏辛光潔的身子,想問他的身體如何,倒是話到嘴邊有囫囵咽下去。問了就繞不開昨晚,他有些沒話找話地問:“背上怎麼傷的?”
漂亮的軀體并不因這道疤顯得瑕疵,反而增添了蓬勃的野性和生命力。
魏辛烏發垂落,嘴唇被水汽沾濕,淺聲回道:“多年前與戎族大将一戰時受的傷,那時年輕,經驗不足。”
話落,又是一陣沉默。
魏辛很快洗漱完,簡單披了一件外袍,跟以往一樣背容歧坐在矮榻上穿衣服。
容歧從輪椅移坐到床上,正開口:“你……”
魏辛開口打斷了他的話:“我還有軍務處理,殿下先歇息吧。”他的神色在燭光下朦胧淺淡,殿内分外安靜,連帶聲音都顯得輕柔。
容歧一頓,繼而笑道:“嗯,不過将軍還是要早些歇息,以身體為重。”
魏辛看着他,想從這幅溫和笑容裡找到什麼,恍惚了一瞬,道一聲晚安,而後轉身離開了居靈殿。
他來到梧桐閣,關上房門,走到床邊,解開了身上的衣服,而後從床頭的格子裡取出一個玉盒打開,裡面是混雜着香吻跟藥味的膏藥。
他跪爬在床上,手指抹了藥膏往身後探去,動作一急,傷處又被撕開,手指上染上了一絲血迹。
他頭埋在被褥裡渾身顫抖,黑發散落在白皙的背上,滑過腰腹垂到床上,五指成拳狠狠地捶了一下床。半晌,他才爬起身,撿起丢在床上的衣服穿上。
他擦了一下臉上的痕迹,側躺在床上盯着燭火怔怔發呆。
如願以償跟容歧成婚了,得到了自己兩世想要的結果,為什麼他卻一點也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