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日後,魏辛的軍隊抵達了京城。
他們離京時五千人左右,回來近七千,将士都被安置在城外。魏辛隻帶了兩位副将進城,城門口宮裡的人已在等候。
“恭喜魏将軍凱旋,陛下特派臣等前來迎接。”
魏辛翻身下馬,将馬繩遞給一邊的副将,他上前一步拱手道:“竟得陛下親派王大人來接,臣惶恐。”
王大人笑道:“欸,魏将軍平亂有功,何必謙虛。”他朝皇宮的方向一拱手,“陛下憂心鄂州民情,正在等候将軍,請将軍随本官一同進宮。”
魏辛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說道:“自然,王大人請。”
他一躍騎上馬背,兩側官兵清道,策馬朝皇宮而去。
“好威風好俊俏的将軍,又是哪家的公子?”“不就是之前去鄂州平亂的那位魏将軍?”“哪個魏将軍,北域殺兩萬降軍英勇殘酷的鎮北将軍?”
“是啊,還是那位昭王殿下的王妃呢!”“啊,竟然這般英俊厲害,怎會嫁給王爺為妃?”
“那位王爺之前殘疾,魏将軍殺孽太重犯了惡疾,成親沖喜!”
“等會兒,那位昭王殿下是不是前幾日在珠鋆軒英雄救美那個?!”“就是那位,還是頭牌舞妓,聽說長得貌若天仙,都迎進府了!”
“啧啧,多大的威風呢,還不是攔不住枕邊人再納新歡……”
街道兩邊的百姓聚在一起議論紛紛,又是将軍嫁給當朝王爺,又是天潢貴胄的風流韻事,引起了大多人的好奇心,倒沒人關注他剛平定鄂州叛亂的功勞。
披甲久凱旋,未贊功名身,閑言碎語名。
魏辛恍若未聞百姓間的竊竊私語,面不改色地策馬前行。
禦書房,皇帝坐在龍椅上,除了侍奉在側的李公公,還有朱丞相、姚太傅和盧太尉。
魏辛一步踏進禦書房,跟王大人一起跪下請安:“參見陛下!”
皇帝朗聲笑道:“平身,魏将軍奔波一月實在辛苦了。”
魏辛起身,恭敬道:“陛下言重了,此乃臣子本分。”他從懷裡掏出一本折子雙手奉上,“此乃鄂州長史跟臣一起拟定,請陛下過目。”
李公公上前接過折子然後遞給皇帝,皇帝打開浏覽,上面詳述了平定匪亂的過程、鄂州前刺史吉昌翁所犯罪狀和貪污的銀兩以及鄂州目前的情況。
啪的一聲,皇帝将折子拍在龍案上,怒聲道:“好一個吉昌翁,豈有此理!”
衆人紛紛拱手:“陛下息怒。”
魏辛神色凝重,沉聲禀道:“吉昌翁罪孽深重,除了貪污受賄,收刮民脂民膏,還多次抓捕童男童女施行人祭,數百孩童慘死,天怒人怨。”
皇帝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你親自前往鄂州,該有些想法,跟朕說說。”
魏辛拱手道:“臣觀痛失愛子的幾百戶人家哀毀骨立,令人心生悲寒,鄂州百姓民怨四起,臣以為,應廢除人祭的舊俗,并将人祭列為死刑寫入我大周律法。”
皇帝未曾想他會提出這個看法,微微點頭:“愛卿所言有理。”
一旁的太傅拱手道:“臣十分贊同魏将軍的提議,上天有好生之德,天下人都是陛下的子民,如今民風開化,人祭實乃陋習。”
皇帝摸了摸胡須道:“既然太傅亦贊同,那便如魏将軍所言。”
衆人附和道:“陛下聖明!”
皇帝笑着點了點頭,掃了一眼在場的衆人,問:“那這鄂州刺史一任,可由誰來勝任?”
盧顔修自是不敢說話,魏辛作為武将也沒有立場,如此皇帝的目光便落到太傅跟丞相身上。
丞相沉思一瞬,說道:“聽魏将軍所言,這鄂州長史似乎是個可用之人,此人在吉昌翁麾下卻并未貪污,且輔助魏将軍處理鄂州的事務頗為得心應手。”
皇帝沉思道:“這長史是何人?”
太傅回禀道:“鄂州柳家長子柳瀚同,十年前進士登科,臣記得當年他在一衆學子乃個中翹楚,如今看此人心性堅定,為官端正,是個可用之人。”
盧顔修瞥了一眼對面兩個老不死的。
柳家在鄂州算小族,柳瀚同是個軟硬不吃的,昔日他多有打壓,如若柳家掌管鄂州,隻怕是再難插手鄂州的事。
隻是現在他雖站在禦書房,卻不是皇帝真要聽取他的意見,而是警告居多,此時若再開口,隻怕惹火燒身。
皇帝想起似有這麼一個人,見魏辛垂頭不語,便問他:“魏将軍以為如何?”
魏辛心下有覺,說道:“柳大人不驕不躁,行大于言,臣能順利解決鄂州匪亂,多虧有柳大人相助。”
皇帝點了點頭:“如此,傳朕旨意,鄂州刺史一職便由柳瀚同接任,鄂州三年災旱,減賦稅一年,以慰民心。”
衆人齊聲道:“陛下聖明。”
事罷,皇帝吩咐道:“衆位愛卿先退下吧,魏将軍留下,朕還有話要問。”
其他人很快退出了禦書房,魏辛低着頭,眼觀鼻,鼻觀心,等皇帝開口。
“愛卿可知朕留下你所為何事?”
魏辛拱手道:“想來是因為昭王殿下,臣在回京的路上聽說了京城近日發生的事情。”
皇帝喝了一口茶,又問:“你有何看法?”
魏辛低眉順眼地說道:“回陛下,臣,并無看法。”
皇帝将茶杯重重地放在龍案上,厲色道:“你可知跟容歧一起隐瞞朕,乃是欺君之罪!”
魏辛當即跪下,神色似悲似怒,又隐忍不發:“陛下,臣并不知道昭王殿下的事情,臣自跟殿下成親以後一直相敬如賓……殿下的事情很少告知臣,臣亦不敢過問”
皇帝不置可否,語氣不明道:“當初你重病纏身,魏侯爺苦苦哀求,朕才賜婚你與容歧,如今你的病好了,容歧的腿也好了,這婚賜得倒值。”
魏辛忐忑道:“當初臣束手無策,去護國寺求醫,主持方丈幫臣算了一卦,未成想竟有這般奇迹。主持德高望重,佛法高深,臣深感佩服。”
皇帝看他神情不似作假,懷疑由七分降至三分,漫不經心地開口道:“這也算你跟昭王的命數,隻是昭王年紀不小了,膝下無子,如今身體好了,自是要生兒育女繼承血脈。”
魏辛聞言一怔,雖說早已有心理準備,親耳聽到心口還是跟針紮一樣,疼得鮮血淋漓。
“陛下說的在理,當初主持蔔卦并未說不可以和離,如今昭王殿下跟臣各自安好,也算了解了一樁荒唐事。”
皇帝垂眸看着他神情黯淡,笑了一下:“你也知荒唐,不過朕并非這個意思,而是讓容歧納兩位側妃入府,府裡有人照顧,好過他出去拈花惹草。”
魏辛神色不自然,低低歎了一聲:“陛下為昭王殿下跟臣考慮頗多,隻是臣現在在王府尚且無法自處,等兩位側妃入府,臣更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了,還請陛下成全臣的不情之請。”
見他這般謹小慎微的悲戚模樣,皇帝倒是信了他對容歧有幾分情意,說道:“既要和離,朕會召昭王進宮問話。”
他對兩人的婚事興趣不大,兩人不和不如說正是他想看見的,于是說道:“春獵在即,愛卿常年戍邊,想來還未參加過,好好準備,讓朕看看鎮北将軍的實力如何。”
魏辛拱手道:“臣定當竭盡全力!”
皇帝又說了兩句打發他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