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柒久違地夢到了無憂島。

那裡風和日暖，天光流瀉。

是千百年如一日的安靜平和。

夢裡的元舜華正坐在樹下看書。

淩柒靠在她的肩上，兩人離得非常近，烏黑的發絲交織在一起，連彼此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聞。

淩柒微微側過頭，想看看她今天又在看什麼。

元舜華總喜歡看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比如《教你如何自毀仙骨》，《幹掉上神的一百種辦法》，以及《狐狸和鯉魚是這麼談戀愛的》。

今天這本叫《玄武飼養指南》，講的是身為四大神獸之一的北方星宿玄武幼年時期都需要怎樣的關照與呵護。

元舜華看得過于入迷，以至于淩柒都開始不滿，“隻是你師妹而已，又不是你親傳弟子，等她來了無憂島之後自有青元帝君負責照顧，你那麼上心幹嘛……”

“這可是我第一次當師姐。”

元舜華的眼睛本來就閃着光，天光灑在她的臉上，此時顯得更加清澈明亮，“我終于不是最小的了！”

淩柒不知道這有什麼值得開心慶祝的，最小的通常意味着更受寵，一直當最受寵的小孩兒不好嗎？

可元舜華看起來真的很興奮，她的眼睛就沒從書上離開過：

“上面說玄武最喜歡吃椰子糖，淩七七你說我要不要去凡人界買一點啊……”

哪有上古神獸喜歡吃糖的？真當神獸是普通幼崽啊。

看來這本書也不怎麼正經。

淩柒在心裡默默腹诽，絕不承認自己其實有那麼一點酸。

不想聽元舜華再念叨，淩柒換了個姿勢直接躺到她腿上，然後閉眼假寐。

像過去的幾百次那樣。

正如她所料，一旦她表現出一副想睡覺的樣子，對方的聲音就會立刻停下，甚至連呼吸都會放輕。

過了很久，就當她快要真的睡着之際，忽然覺得嘴角有些癢。淩柒睜開眼睛伸手去摸，然後抓到了一朵木槿花。

元舜華仍然看書看得很認真，也不理她。

淩柒無奈：“照你這樣摘下去，等帝君下次再來，她的灌木叢都隻剩下葉子了。”

元舜華把書放下，淩柒一眼掃去，《玄武飼養指南》仍然停在之前椰子糖的那頁。

半天都沒翻一頁書的某人眉眼彎彎，“那你這算是被我哄好了嗎？”

“……哪有你這麼哄人的啊。” 淩柒有些無奈，見對方又要伸手摘花，連忙說：“哄好了哄好了，看你的書去吧。”

淩柒索性又躺回對方腿上，靜靜地躺了一會兒又覺得有些無聊，伸手勾起對方的一縷發絲，抓在手裡認真把玩。

她們之間總有這樣那樣幼稚的小遊戲，彰顯着彼此與衆不同的親密。

元舜華最喜歡趁淩柒不注意時抓一把木槿花，将花瓣灑在她臉上。

而淩柒最喜歡她們靠在一處時，取兩人各一縷頭發随後編在一起。

就好像長長久久，永不分離。

難得一夜好夢。

醒來後，淩柒靜靜地望着頭頂的帳幔沉默了很久。

其實早在抓住木槿花的那一瞬間，她就知道這隻是一場夢了。

可哪怕知道是夢也遲遲不願醒來。

想再看她一眼，好像隻要多看一眼，就能接着挺過下一個八百年。

因為實在是太久太久了。

八百年光陰輪轉，故人都不曾入夢來。

-

正當淩柒坐在床上發呆時，門外傳來一道帶着試探的聲音，語氣明顯有些猶豫，“淩師姐？”

淩柒愣了一秒，然後啞然失笑。

八百年前的聲音和門口的呼喊聲漸漸重合在一起，淩柒應了一句，起身朝門外走去。

殿門打開，看到來人那雙亮得出奇的眼睛時，淩柒想，那也沒關系。

隻要你還在這裡，那記不記得都沒關系。

***

直到離開重光宮的大門，她們的那位師尊都沒有再露過面。據其他弟子所說，昨晚淩晨東海突然出現邪陣的紅光，重光上神已經帶着幾個弟子前去一探究竟。

安槿并不是很在意這位名義上的師尊有沒有出現，反正對方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此時她正站在淩柒的本命劍上，終于體驗到了期待已久的禦劍飛行。

但她一點也不興奮，反倒整個人瑟瑟發抖，緊緊閉上雙眼不敢睜開，“還沒到嗎？都已經一天一夜了吧，還沒到嗎？”

淩柒：“……”

我們真的剛出發不到一個小時。

淩柒有些無奈地歎了口氣，下一秒，一雙微涼的手覆上了安槿的雙眼，“再堅持一下，很快就到了。”

“這天界就沒有陸地嗎所有人都踩在雲上他們就不害怕嗎……” 安槿抓住淩柒的手，她知道浮雲是天界的标配，但仍然被吓得開始胡言亂語，沒想到卻聽到身後淩柒的一聲，

“有啊。”

“無憂島，九央宮，尤寒宮……這些地方都沒有雲。”

“啊？” 安槿瞪大眼睛。

早在弟子大選之前她就在網上了解到，無憂島是青元帝君在世時的常住地，九央宮是現在的芾零帝君，曾經的芾零上神居住的地方，而應寒宮的主人是尤寒上神，天界唯一一位男性上神。

這些人難道都恐高不成？

“因為……” 淩柒語氣一頓，說：“青元帝君的女兒年少時恐高，但凡是她常去的地方，大家都會比較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