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然笑着,聲音卻十分冰冷,在對方最不設防的時候戳穿了這層本就薄到看不見的窗戶紙。
于是一切都裸露在陽光下。
芾零帝君的身體一僵,始終面色平靜的臉上終于因為她話出現一絲波動。
兩人的目光對視了幾秒,她深呼吸一口氣,丢下一句“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轉身就要走。剛走到門口,一隻冰冷的手突然從身後鉗住她的後頸,将她狠狠按在門上。
她的腦袋重重撞上門闆,發出了沉悶的響聲。她能感受到脖頸間的那隻手越收越緊,力度逐漸加重,連呼吸都開始變得艱難。
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這時身後又傳來毒蛇般的笑意:“我還沒說完呢,怎麼就急着要走?”
“你......還想說......什麼?” 芾零帝君的額頭青筋暴起,說出口的話也斷斷續續,聲音也帶着顫。
“我啊,是想告訴帝君一個好消息。” 沈天陌突然松開了鉗制着她的手,欣賞着對方靠在門上急促喘息的樣子,笑容更深,“這朱雀道主究竟是不是冒牌貨,等比武大會結束之後,帝君就能知道了。”
“是不是很期待?”
女人饒有興味地看着對方臉色大變,慌忙逃走,這次卻沒有多加阻攔。待對方的背影徹底離開視線,她給身邊幾位仙使遞了個眼神,示意她們追出去盯着。
等房間内隻剩下她一人,沈天陌這才懶洋洋地靠回椅子上,笑意瞬間斂去,神色淡漠。
她緩緩閉上眼睛。
本想好好休息一下,夢裡卻是很久都沒出現過的滿目猩紅。
她站在浮雲之上,漫天紅雲如燃燒的烈焰一般籠罩在上空。天色昏暗,九重天下仿佛都要被這紅雲所吞噬,目光所及之處見不到任何光亮或是别的顔色。
血紅的雲層席卷天際,将最後一絲天光都遮得嚴嚴實實,隻留下一片壓抑和窒息。
天降紅雲的瞬間,沈天陌隻感覺腦中轟然一震,像是在耳邊炸開一道驚雷,大腦一片空白。
她踉跄了兩步,像是被抽走骨頭一樣腳步輕浮,整個人搖搖欲墜。
尖銳的疼痛如利刃般攪動腦海,感覺已經喪失了全部思考能力,可雙腿仍本能地在朝某個方向走去。沈天陌太清楚前方等着她的會是怎樣的場景,可腳步卻怎麼也停不下來。
隻要沒看到,隻要沒有親眼見到,就還抱着一絲希望。
直到那一刻。
直到親眼看到那傀儡陣碎片散落一地,直到親眼看到幾條染血的鎖鍊孤零零地摞在殘骸之上,而陣法中央早已空無一人。
帝青元碎裂的神魂早已化作神力散入天地,神力變成金光,朝着方圓幾百裡奔襲而去。耀眼的金光在天際彌漫開來,而所到之處繁花盛開、草木瘋長。
帝君隕落所釋放出的能量,又能成就幾十年的繁華。
沈天陌的雙膝突然一軟,身體晃了又晃,最後不受控制地跪倒在紅雲上。她死死盯着空曠的法陣中心,喉嚨像被堵住了一般,隻能擠出幾聲嗚咽。
就在這時,身旁突然爆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痛哭。
沈天陌猛地轉頭,在看到紅衣女子時愣了幾秒,直到瞥見地上那把染了血的長劍後才反應過來:“這陣是你毀的?!”
“你知不知道她已經自毀神骨,全憑這傀儡陣才勉強吊着一條命!你怎麼敢的?!”
“不對,不可能。” 她說到一半突然停住,搖了搖頭,“你做不到的,你不可能毀得了我的陣,上古邪陣從來都隻有本人和——”
聲音卻戛然而止。
沈天陌仿佛被數道天雷當頭劈中一般,整個人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這時,紅衣女子聽到聲音轉過身來。四目相對的瞬間,眼底燃起恨不能将她挫骨揚灰的恨意。她盯着沈天陌,一字一句說得緩慢而有力:“那上神可曾想過,我娘好端端的為何要自毀神骨?”
“……是帝青元讓你殺了她的?” 沈天陌的聲音抖得厲害,“她甯可魂飛魄散,也不願和我——”
“沈天陌。” 紅衣女子打斷她,緊緊咬着牙,眸中是滔天的恨意。
“你等着,我也等着,待看這世事究竟如何!”
隻聽見轟隆一聲。
眼前的場景被撕裂成碎片,如雨水般簌簌落在沈天陌身上。明明像紙片一樣輕,卻砸得她雙腿發軟,怎麼也站不起身來。
一切的一切,包括傀儡陣、紅衣女子、天上血紅色的雲、地上染着血的劍,全都消失在她眼前。
而天邊隻剩下空茫一片。
天邊本來也隻有空茫一片。
柔和的天光灑在窗外的玻璃上,透過窗沿的縫隙偷偷溜進屋裡,連空氣中都透着安逸。
竹椅上的女子卻倏而睜開眼睛,後背全是冷汗,難得的有些失态。
沈天陌閉上眼睛,慢慢吐出一口氣。
等她再次睜眼時,眼中的慌亂早已消失,表情又恢複了往常的冷漠。
門外響起輕輕的敲門聲。
沈天陌冷聲道:“進。”
一名仙使應聲而入,躬身行禮:“上神,比武大會已經準備就緒,可以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