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區到了下午六點就不讓外來車輛進去了，所以阮疏打的車隻好在大門口停下。下車了後，阮疏先在小區裡逛了一圈，然後才回家。

餘晖已落盡，天卻仍沒黑透，微弱的光線透過落地窗照進來，在淺色的瓷磚地面上鋪開一片亮色，冷冷清清，宛如金烏最後的垂憐。

阮疏微垂着頭，換了拖鞋，把書包丢在玄關，然後往客廳走了幾步，把自己扔在了沙發上。

他渾身無力，腦中卻有思緒萬千，各自毫無章法地交織，像一團亂麻，磨得人腦袋生疼。

少年在沙發上翻了個身，面朝下沉思了幾秒，最後随手扯過一個抱枕，将自己的臉埋了進去。

這種感覺其實不算美妙，呼吸遲滞且困難，久了甚至還會讓人胸口發痛。但不得不說，這是最簡單有效的窒息模拟器。

阮疏沒死多久，就轉頭把自己的臉露了出來。

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除了室内陳設模糊在黑暗中的線條，阮疏什麼也看不見。他的目光落在茶幾上，大腦放空，不知何時竟兩眼一閉，睡了過去。

他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噩夢追着他，将他攆進了滾滾車流之中。阮疏茫然地看着車在眼前行駛，隻覺得自己的四肢尤其是右腿的膝蓋跟被什麼東西砸過似的，又酸又痛。

睜開眼，入目卻是一片黑暗。

阮疏慢吞吞地反應過來是自己摔到了地上。

他在冰冷的地闆上躺了一會兒，忽然伸手在茶幾上摸了摸，沒摸到手機，便隻好起身摸索着去開燈。

客廳的燈乍然亮起，雖然是較柔和的自然光，但還是刺得阮疏眯了眯眼。

他彎腰，把右腿的褲管挽起來，隻見膝蓋上面一片青紫，顔色有點深，看起來還挺吓人。

阮疏放下褲腿，應該是磕到茶幾了。

家裡沒有備藥箱，也沒有準備冰袋。他在網上查了查，最後去洗手間弄了塊熱毛巾敷着。

姿勢看起來還蠻滑稽的。

阮疏往後退了幾步，看着鏡子裡的自己扯了下嘴角。

大概是混血的原因，他的五官很立體，但因為劉海過眼，笑起來莫名瘆人。

他沉默了一瞬，很快收了神通，回客廳去找手機了。

手機被他随手放在玄關的鞋櫃上。阮疏拿起手機，因為沒有設置指紋和面部解鎖，便隻好有點生疏地單手輸入密碼。

桌面時間顯示是21:14。

阮疏慢慢回到沙發上坐下，翻看着微信的通知。

被置頂的阮栎仍然很安靜，阮疏看着她的頭像，思考一瞬，還是發過去一句“晚安”。

沒有得到回應，對面一向睡得很早。

阮疏又退出去，翻看班群的消息。

兩個聊天欄離得很近，卻是一線之隔，兩個極端。阮疏點進去，足足翻了六百多條消息才終于爬完樓。

他們的話題跨度很大，好像什麼都能聊上一句。阮疏劃拉了幾下屏幕，翻到消息最底部，看着他們發的煙花表情，莫名有些惆怅。

他點進群成員列表，把他們的頭像都看了一遍。

雖然群裡的發瘋語錄每天都不一樣，一副人均精神病的樣子，但氛圍很輕松，基本每句話都能得到回應。阮疏翻到列表的最後，看着自己的頭像和昵稱發呆。

其實沒什麼好看的。他的頭像就是一張布偶小熊的圖片，背景有點亂，沒有構圖，也沒有濾鏡；名字就更沒意思了，Ruan，在一衆發瘋的群昵稱裡像個異類。

但他還是看着，直到手機界面一變才回過神，接通了方舟打來的微信通話。

方舟的臉很快以一種奇特的角度出現在手機屏幕上，光線很暗，看背景估計是在外面。他的聲音永遠那麼吵：“诶？！接了！阮疏！群裡有消息你看了嗎！怎麼私聊你也不回我！”

阮疏視頻的角度更奇特，隻在畫面中露出自己的天靈蓋，聞言更是把手機一放，攝像頭對着天花闆，頭發都不露出一根。

方舟和他身邊的人：“？”

對面傳來另一個人的聲音，有點耳熟：“是不是你太吵，吵到他了？”

一直覺得自己不是那麼煩人的方舟此刻也懷疑起了自己：“……真的嗎？那我少說點。”

阮疏剛開始差點忘了聲帶怎麼用，還好想起來了，便清了清嗓子，說道：“還好，沒有很吵。”

方舟一下又自信起來了，沖着旁邊說：“你看，我就說我不煩人吧！”

旁邊有人輕笑一聲：“話題歪了。”

“哦對！”方舟一拍腦袋，“所以阮疏你到底看沒看到消息啊？”

阮疏看完就忘，對群裡的消息沒什麼印象，便問道：“什麼消息？”

“就是作業啊！晚自習的時候數學老師又發了道題，明天要講的。群裡統一把作業發了一遍，你自己對對。”

阮疏這才想起來作業這回事，看了眼屏幕上的時間：“……好的，等會就做。”

“OK。”方舟那邊背景聲很雜，“對了，你家就在這附近是嗎？我們在夜市吃宵夜，你來嗎？”

他說着把鏡頭反轉，旋轉着照了一圈：“最近新開的，要不要一起來試試味道？”

不遠處的夜市在鏡頭裡一閃而過，人群在模糊的畫面中擁擠，即使隔着屏幕也讓人感受到格外清晰的熱鬧。

阮疏垂眼：“我就不去了吧，你們好好玩吧。”

方舟應了一聲，又說了什麼，但大抵是背景聲嘈雜，在他聽來隻是模糊一片。

電話很快挂斷。阮疏握着手機，在暗下去的屏幕上看着自己囿于方寸的倒影。

他這次發呆沒太久，很快就在饑餓感遲來的壓迫之下爬起來找之前去店裡打包的飯。

他找了半天還是沒找着，最後捂着膝蓋，扭曲地站在玄關，好好回想了一下，終于得出一個比較合理的解釋。

“……我是不是付完錢忘記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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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來啊？不是說不來嗎？”俞火一手拿着一桶小串，另一隻手則抓着一大把鱿魚須，“那是不是點少了？這些夠嗎？不夠後面還有。”

周屹吃五花肉的動作停下：“……不是，火火你怎麼點了這麼多？我光看着就撐了。”

俞火聞言把盤子和鱿魚須都放到了自己面前：“我吃的，沒你事，你餓着吧。”

周屹當然不幹，掐着聲音跟俞火磨，直把人膈應得不想吃飯。

他把憑實力赢得的小串放進自己面前的盤子裡，然後就見俞火給一旁歲月靜好地啃着雞翅的餘簇分了一把：“……好吧，果然後來的人不受待見。”

俞火罵道：“你别發癫。”

“不發癫我發什麼？發财……算了不能這麼說，那我換個說法。”周屹抽了張紙擦擦嘴，“你要給我發錢？好吧，雖然錢财乃身外之物，但也不是不行，謝謝火火寶寶，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