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疏壓抑地舒了口氣,很快跳過這個話題,又陪着她一陣後,借口洗澡,先離開了這裡。
等他出來,阮栎已經回了房間。
少年站了幾秒,最後低下眉眼,關了燈回了自己的房間。
今晚的作業還沒做。
阮疏從書包裡翻出作業,結果在書包底部,意外看見一把橙色的美工刀。
這鮮豔的顔色和一室的藍白灰實在不太相配,事實上這把刀也的确不屬于這裡。阮疏把這把刀拿起來看了幾秒,終于想起來這是誰的。
……周屹不知道昨晚看了什麼東西,今早好像拿這個,坐俞火座位上在自己的橡皮上刻了幾個字。事後俞火要來打人,他就随手把刀塞進了阮疏的書包裡,藏匿物證。
阮疏又看了幾秒刀刃。在燈光下,美工刀的刀面反射着冷冷的光。
因為今晚的事,他忽然升起了一種把它刺入自己皮膚的想法。
傷口比所有安慰的低語和漫長的陪伴都要有用,至少現在,阮栎隻記得他受傷這件事。至于其他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
阮疏搖了搖頭,把刀扔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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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一切實在難忘。即使繞了路送俞火二人回家,路上多花了點時間消化,餘簇也還是沒回過神來。
他有點恍惚地回到家。景蘭就坐在客廳,聽見開門聲,便忙裡偷閑地從電視上挪開視線看了一眼。趴在沙發上的餘三也擡起頭,哼哧哼哧地跳下去去貼餘簇的腿。
餘簇沒什麼心思和它一起玩,于是隻揉了一把它的頭,随後便扔下它,步伐沉重地走到沙發邊坐下。
他氣壓實在太低。景蘭側頭打量他一眼,有些疑惑地問道:“兩兩,你怎麼了?”她想起自己的吩咐,“阮疏那邊出了什麼事?”
餘簇彎着腰,有些頹喪地抓着自己的頭發,點點頭,默了會才說:“……我好像闖大禍了。”
景蘭聞言皺眉,把電視暫停,問道:“怎麼了。”
餘三也安靜下來,扒着沙發,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因為不太想面對,餘簇本能地隐去自己的猜測,把今晚發生的事大概說了一遍。他說完後,仍低着頭,聲音聽起來有點無助和茫然:“媽……”
阮阿姨她,真的是這樣的一個人嗎?阮疏這麼内向是不是有她一部分原因?還有……阮疏他真的有心理疾病嗎?
明明答案已經心知肚明,他卻仍執迷不悟地希望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
知子莫若母。景蘭大概能從他無盡的失落中聽出他未說全的後半句話,因此沉默了幾秒。在一番思想鬥争中,拒絕還是占了上風,她委婉道:“我和你阮阿姨也很久不見了,不太了解。你也許可以去問小疏,他作為當事人應該會更清楚。”
“可是……”餘簇的腰又彎了一點,“他肯定不會告訴我的。”
景蘭安慰道:“你沒試過怎麼知道呢?他會的,媽向你保證。”
“振作點,兩兩。餘簇不是這個樣子的。”
把餘簇哄了上樓後,景蘭抱過餘三,對着電視暫停的畫面又坐了一會兒。她低頭,撓撓餘三的下巴:“三三,你說我這樣做對不對呢?”
餘三聽不懂她說的是什麼,于是汪汪叫了幾聲,又爬起來去蹭景蘭的臉。
景蘭無奈地把它的頭按下去:“睡覺去吧。”
但她卻沒放下餘三,而是抱着它上了樓,敲敲餘簇的門,把它遞給自己二兒子:“今晚讓三三陪陪你吧,不要多想了。”
餘三是隻博美,個子很小,餘簇接過後很輕松地便抱在懷裡。景蘭摸了摸他的頭,沒多說什麼,很快便離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裡。
第二天是周六,但她仍然起得很早。目送餘簇坐上車去學校之後,她也上樓換了一身衣服,拿上了自己的車鑰匙。放假在家的餘任睡眼惺忪地叼着吐司,看見她這幅樣子,稍微清醒了一點,問道:“媽,你要出門嗎?”
景蘭換好鞋,扭頭對他莞爾一笑:“要去辦一件大事。”
餘任知道這件事應該用不上自己,但還是說:“有事可以叫我。”
“那當然啦。”景蘭臨出門前,又蹲下身揉了揉餘三的頭。做完這些,她才打開門出去。
銀色的跑車駛出住宅區,在城市裡轉了幾圈,最後停在了一處小區附近。
這個地址她這些天已經記得很牢,把車停好後,她便沒什麼猶豫地,往其中一棟樓下走去。
這個點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路上除了幾個聊八卦的老人幾乎沒什麼人。景蘭目不斜視地走過他們,直到草叢裡蹦出來一隻狸花貓,才微微停住腳步,低頭看着它。
狸花很快又跑走。景蘭于是繼續走,很快便到了目的地。“201……”女人的步伐沒什麼停頓,上樓時,鞋跟踩地發出“嗒嗒”的聲音,像是時鐘的倒計時。
她很快便停住腳步,停在一扇門前。
她深吸一口氣,擡手敲了敲門,沒說話,直到門裡面的人怏怏地問了一句“誰”,卻沒得到回應,于是準備過來開門時,她才笑了笑。
等門開之後,她不動聲色地抵住門,沖裡面面色瞬間蒼白的人彎了彎眼睛:“阿栎,是我。”
阮栎反應過來後,下意識地就想把門關上,卻發現大門紋絲不動。
外面的人端着一張笑臉,不容置疑道:“我來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