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蘭面上不顯,拿起手機發了條消息,然後裝作一副苦惱的樣子:“阿栎她有點生氣,不願去找他。這樣吧,兩兩,你去找小疏,我去找你阮阿姨談談。”
餘簇自然聽話,低頭問了阮疏現在的位置,随後沖出去找司機。
景蘭也站起身,看着對面發過來的定位,神情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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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簇最後是在注射室找到的阮疏。
因為情緒不穩,屬于Alpha的信息素逸散了一些,護士怕他影響到其他的病人,強制把他拉去打了一針抑制劑。
餘簇站在門口,聞着空氣裡淡淡的紅酒味,一時不知道該不該進去。
在這裡看護他的護士瞥見門口的少年,詢問道:“你是來找他的嗎?”
餘簇點點頭,應聲:“是的。”
阮疏轉頭看向他。
護士見他是個Omega,剛開始還不太放心把人托付給他,直到餘簇謊稱這是他對象,她才勉強松了口。
接到人後,餘簇把阮疏拉到走廊上的椅子上坐下。
身旁的少年還是一言不發。餘簇不知道此時該說什麼,就也沒說話,隻是輕輕地拍着他的背。
不知過了多久,阮疏才嘶啞地開口,說了一句謝謝。
餘簇抱抱他,安慰道:“沒事的。”
可是真的會沒事嗎?
景蘭的消息來得很快,看樣子已經和阮栎見上了。餘簇攥着手機,猶豫着告訴阮疏,阮栎不願意見他這件事,因為怕阮疏崩潰,最後還天真地補了一句:“說不定一會兒她就回心轉意了呢?”
阮疏沒第一時間回答。
兩個少年肩并着肩,坐在醫院的座椅上,面前人來人往,他們卻誰都沒有心思看。
過了一會兒,阮疏才低聲說:“她不會見我了。她不要我了。”
他才是那塊被扔下的石頭。
餘簇下意識想反駁,但他很快發現,事情可能真的是這樣,便隻好弱弱地問道:“是因為我們嗎?”
阮疏搖搖頭。
他沒解釋原因,因為他也不清楚。
餘簇受不了醫院裡的消毒水味,忍了忍,還是把人拉到了樓下的花園裡坐着,希望可以借太陽,驅散一些少年心中的寒意。
今天多雲,但這個時候的太陽還是很曬。餘簇眯着眼看着地面石闆上的花紋,過了會兒,突然聽見阮疏沒頭沒尾地問道:“餘簇,你為什麼喜歡我?”
“?”餘簇也不去管怎麼也看不清的花紋了,全身心都沉浸到了這個問題裡。他先試探着把上次給景蘭的答案抛出去,但很快便被少年搖頭的動作堵回來。他沉思着,試着組織一番花言巧語,來哄身邊這個失落的少年,卻悲哀地發現,他身上似乎真的沒有什麼常見的、讨人喜歡的特質。
他既不明媚,也不潇灑。
看着他的側臉,餘簇最後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實話道:“其實吧,我最開始是因為你的臉……”
阮疏:“……”
“但是!但是我後來發現,你真的是很倔強的一個人。”餘簇轉過頭,繼續看地闆,“也許是因為這點,我越來越喜歡你吧。”
阮疏眨眨眼,接受了這個答案,但還是苦笑一聲:“我這麼沒用的一個人,倔強又有什麼用呢?”
無法給予阮栎足夠的安全感,最後導緻她棄自己而去,也無法回應每一個朋友真誠的期待,讓他們因為自己而惴惴不安。他想,再沒有比他更沒用的人了。
餘簇跳起來:“誰說你沒用了!”
阮疏轉頭看他。
餘簇頓了一下,側頭避過他的視線:“阮疏,你很厲害,特别特别的厲害。在我不知道的地方,你已經負重着走了很久,盡管幾經崩潰,但還是沉默着向前。光是這點,你就已經打敗很多人了。”
“你雖然沒有做成什麼大事,但堅持就已經能算做成功。”餘簇認真道,“你知道蟬嗎?它能破土也已經很成功了。阮疏,我不準你說你自己沒用。”
阮疏想起阮栎這些年摔碎的杯子,輕聲問:“玻璃碎片也有用嗎?”
“有用!怎麼沒用?”餘簇說,“它也可以是一面不規則的鏡子。”
“有用的界定範圍很廣,你不能因為他在這方面的缺失,就否定他整個的存在。”餘簇拉住他,“退一萬步來講,我的敏感症需要你,不是嗎?”
有需要,就不再沒有。
阮疏低下頭,躲開他的視線,卻很快又被餘簇掐着臉擡起來。他的目光實在太燙,阮疏垂着眼,輕輕地“嗯”了一聲。
餘簇松開手:“你不要一時想不開哦。”
阮疏失笑,揉了揉臉。
臉上的淚痕已經幹透,但還是有點難受。餘簇從兜裡翻出來一張紙,遞給他,旁觀了一會兒他擦臉之後,忽然道:“你的眼淚會流過你臉上的痣嗎?”
他指了指自己的臉,示意道:“左眼一顆,嘴巴左下方一顆,感覺恰好能連起來。”
阮疏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他哭的時候也看不到啊。
“行吧。”餘簇轉而問道,“那你現在去哪?我送你吧。”
阮疏沉默下來。
話一出口,餘簇才知道自己的這句問話有多冒昧,有點尴尬的撓了撓後腦勺,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
他掏出手機想看下時間,發現景蘭在不久前給他發了消息,頓時找到救命稻草一般,提議道:“我媽應該和阮阿姨聊好了,要不我們去找她吧?”
阮疏猶豫了一下,想着反正他現在不知道該去哪裡,去看一下又有什麼關系,便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