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很久之前,她就對身邊的人和事展示出極大的占有欲,我那時是她最好的朋友,自然也在她劃分的地盤裡面。”她笑得苦澀,“我本來以為這是Alpha的通病,但是其實并不是。”
景蘭繼續說:“阿栎過強的占有欲,其實已經影響到了我的生活……後來的事,不知道她有沒有和你提起過,反正她出國之後,我們的聯系就逐漸減少了。我本來以為事情到這裡就能告一段落,但是等你們回國,我見到你,我才知道——我的想法太天真了。”
阮疏還是沒說話。
“我雖然不了解你們之間具體是個什麼情況,去調查這些也對你們也不太尊重。”景蘭面不改色,好像前些時候收到來自E國的郵件的人不是她一樣。她面上仍然是歉疚的,甚至是可憐的、無辜的:“……我本來以為阿栎她,二十多年過去了,會有所改變,但是我好像,從你身上看到了那時候的自己——事實上,你和我那時候也确實差不多大。”
她繼續發揮自己的演技,盡管坦露了一些過去,也還是讓人感覺她在這些事情裡占據的,隻是一個脆弱的受害者的角色;同時,經她這麼一說,收留阮疏的原因也很順暢地被定義為對少年所在經受的這些的不忍——畢竟他和年少時的她很像不是嗎?
她說着,聲音後來竟然也帶了些哭腔,好像對現狀哪哪都沒法理解。阮疏自己就是受害人之一,聽到她這麼說,再怎麼樣也沒法将無妄的埋怨強加給她,很快猶豫着把紙遞過去。
景蘭接過,輕聲說了句“謝謝”,然後低下頭,裝模做樣地擦了擦眼角實際并不存在的眼淚。
她很快又擡起頭,看着阮疏,堅定道:“這件事你不用再管了,我會去解決的,畢竟這件事我也有一點原因。”
阮疏避開她的視線,慢慢地收回了手。
他順着阮栎的意思活了好幾年,實在沒養成什麼很有主見的性格。如今有一條路擺在自己面前,他想着,要不就這樣吧,讓其他人去解決這件事,他則捂着耳朵往前走,不去問也不去管,就當從來沒有發生過。
可是,他似乎怎麼樣都說服不了自己。
景蘭畢竟是個大人,做事肯定會比他周全得多。少年獨自做了會兒思想鬥争,最後還是點點頭,同意了景蘭的提議,隻是……他還想再見阮栎一面。
景蘭的神色流露出一些不贊同,但最後還是沒多說什麼:“那等她醒了,我陪你去看她。”
阮疏搖搖頭:“我自己去吧。”
“……好吧。”景蘭自知現在不好駁了他的意思,就幹脆答應下來。随後,見阮疏似乎是想說什麼,她微微歪頭:“小疏,你想說什麼嗎?”
阮疏在桌子下攥了攥拳,似乎做出這個決定——或者說出來,對他很艱難:“景阿姨,假期的旅遊……我就不去了吧。我現在這個狀态,去了也玩不開心,說不定還會影響你們……”
景蘭挑挑眉,對他這個決定其實并不驚訝,但她還是道:“可是出去走走,心情也會好一點吧?”
但說實話,他還是習慣自己呆着。
阮疏在這件事上意外地堅持,景蘭勸了幾句,無果,就幹脆随他去:“那我把孫姨叫回來?”
他們出去要去好幾天,在家的時候,她就幹脆也給孫姨放了假。
“不用麻煩了,我能照顧好自己。”阮疏道。
說到這,兩人之間就暫時沒什麼話好說的了。景蘭起身,把門打開,被她支出去的餘簇就站在門口,看樣子似乎等了好一會兒。透過門縫,他先看了一眼阮疏,随後才有些不解地問道:“媽,你們倆說什麼呢?”
這家餐館包廂的隔音出了名的好,景蘭并不擔心他聽見什麼,因此隻是往旁邊讓開路,很清淺地笑笑,用一句“沒什麼”就揭過了話題。
“?”餘簇深深地覺得自己被敷衍了,于是轉向阮疏,想要從他嘴裡問出點什麼。然而看見少年仍然透着難過的眉眼,他便什麼也問不出口了。
“好吧好吧,這是你們的小秘密,我就不多問了。”餘簇很快哄好了自己,轉頭又看向景蘭,“那我們現在去哪?”
“回家吧,你們先回去洗個澡。”景蘭說。
“行。”餘簇握住阮疏的手,“我們回家吧。”
-
雖然事情處處透着疑點,但一路上都沒人多問,回到家也一樣。雖然餘錦呈很想問什麼,但最後還是裝作沒看見的樣子,對兩個小孩進行日常對噓寒問暖。
餘簇還沒回幾句,就被景蘭以“洗澡”為理由往樓上趕,當即做個鬼臉,把阮疏也拉走了。
等這一通折騰完,已經快十點了。
餘任在假期有自己的安排,今晚不在家住。餘簇洗完澡,頭發都沒擦幹,就踩着拖鞋嗒嗒地跑去敲阮疏的房門。
過了一會兒,阮疏才過來,把門拉開一條縫。
餘簇跟條泥鳅似的滑進去,毫不見外地坐在書桌前。即使今天發生了那樣的事,他的聲音也慣常地帶着些對阮疏的揶揄:“我今晚來你這睡吧?”
阮疏扯過另外一面椅子的動作一頓:“?”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他:“我信息素放出太多了嗎?”
不然你怎麼在說醉話。
“哦,不是這個。”餘簇的瞎話張口就來,“等我們出去玩,有我媽看着我們就不能貼貼了,得趁現在還沒走多粘一會兒,不然我的敏感症會讓我很難受的。”
阮疏從來沒有聽過敏感症在接觸不到高匹配度的信息素的時候也會發作,故而看着餘簇的目光帶着些懷疑。
餘簇妥協:“……好吧,其實是我還擔心你。”
阮疏這才放松下來,看着他道:“我沒事了。”
他現在看着的确沒什麼事了。餘簇将他上下看了兩遍,雖然不太信,但還是點點頭,從善如流地提議道:“那抱一下。”
一個擁抱而已,比起睡一晚,這确實沒有什麼不能答應的,何況兩人早就抱了太多次。阮疏走過去,給了他一個很輕的擁抱,想要松手時,對方卻緊緊抱住他,頭埋在他的脖頸處又蹭了蹭。
等人走了,安撫性的Omega信息素還淡淡地浮在空氣裡。
但那味道實在太淡,等阮疏睡下,那股花香味已經散得差不多了。
少年在床上輾轉許久,最後還是沒有睡着。下午和過去的一切跟電影似的在他腦海反複播放,他有些緊張地摸出手機,想要再放幾遍餘簇的語音緩解一下自己的情緒,卻意外地看到對面發來的一條新消息。
[餘簇:阮疏阮疏,我睡不着。]
來自兩分鐘前。
阮疏僵硬的手指在鍵盤上停了一會兒,最後打字道:“我也是。”
對面很快回了一個抱抱的表情包。
兩人又聊了幾句,最後賊心不死的餘簇提議道:“那我來找你吧,我爸媽他們應該都睡了。”
理智上,阮疏覺得這樣很不合适,但情感上,他又确實貪戀那股花香——高匹配度影響的不僅是Omega。左右腦打了會架,最後阮疏退後一步道:“好。”
餘簇便沒再回了。阮疏爬起來,把被子理了一下,然而過了一會兒,對面的消息卻忽然跳出來:“夠了。”
阮疏疑惑問道:“怎麼了。”
餘簇直接發了條語音過來。
阮疏點開,少年震驚之餘還帶些無語的聲音立刻通過揚聲器,從手機裡傳出來。似乎是剛剛遇見的事情太荒謬,在語音開頭,餘簇直接氣笑了:“你知道我剛怎麼了嗎?我剛打開門,打算摸黑跑去找你,然後!啪的一聲!走廊燈亮了,我下意識看過去,就看見我媽站在她房門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阮疏:“……”